可这才只是她和裴弋重逢的第二天。三个问题,没一个拿得出手的,也不适合在这种场合喧宾夺主。
算了,还是闭麦更适合她。
裴弋的视线定格在她脸上。
由于身高的差距,即使是坐着的时候,司施和他说话也会微仰起脸,头顶垂下的灯光雕琢着她的脸庞。她没化妆,皮肤清透而昳丽,好似去瑕存瑜的白玉。
她有一双水洗过的眼睛,仿佛万事万物都在她眼中流淌,而她从不设防。但裴弋比谁清楚,这只是表象。
正因为万事万物都在她的眼中流淌,所以她极少留恋,从不驻足,眼里的内容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更迭变换。
他不想去问司施口中所谓“狂热”的情感归属,如果是他,时至今日那份感情也已经被时间的洪流带走,不留痕迹。如果是别人,更不必自讨没趣。
司施在裴弋的注视下,不大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你看什么呢,我脸上有东西?”
裴弋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声音没什么情绪:“我在看你的眼睛。”
“嗯?”司施一愣,什么“看你的眼睛”,他们现在是能说这种话的关系吗。但裴弋面上冷冷清清,毫无旖旎氛围,司施将信将疑地问,“我的眼睛,怎么了吗?”
“没有。”裴弋的语气很镇定,仿佛是司施听错了。
他的目光错开她,望向窗外流光溢彩,和白天风格迥异的夜景。
“我只是,”他不甚明显地笑了一下,“看万象更新。”
013这是一个稍显奇异的场景
饭局结束已经将近晚上十点。
姚以棠没开车过来,得知裴弋和司施都喝了酒以后,就自告奋勇要把他们俩送回家。
司施婉言推拒:“不用麻烦了,我家就在这附近,十几分钟的路程,正好还能散散步消消食。”
又客套了几个回合,姚以棠终于放弃,和司施说好微信上联系后,就转身问裴弋:“哥,你今晚回老宅吗?”
“回御景湾。”裴弋边说边向司施摊开手,在她不明所以的眼神下提示,“车钥匙。”
司施怔了一秒,这才记起两人从海边回程的时候,自己似乎一直在单方面麻烦裴弋,心里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下车之后,她为了尽一点绵薄之力,看见裴弋手里的车钥匙,就主动提议要不要把它放进自己的包里。
裴弋闻言也没说什么,直接把车钥匙递给她,这会儿他要是不提,自己还真给忘记了。
司施从包里翻出车钥匙,放在裴弋手心。
裴弋转交给姚以棠:“你先回去。”
“懂了。”姚以棠一秒领会裴弋的意思,“你要送司施姐回去是吧。”
见裴弋没有否认,司施心里一咯噔,连忙说:“不用,就这么几步路我自己回去就行,正好现在有车可以一起走,你送了我之后单独回去不方便。”
“老宅和我住的地方不顺路,分开走更节省时间。”
裴弋解释过后,叮嘱姚以棠,“注意安全。”
“好,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姚以棠和司施道别,“那我先走了,司施姐下次再见。”
事已成定局,司施只好挥手作别:“再见。”
目送姚以棠驱车离开之后,裴弋向司施示意:“走吧。”
司施带路,两人一路无言,走过人行天桥和回家必经的小径,沿途的灯光在他们脸上无声明灭,和行人的影子擦肩。
或许是司施有些敏感,沉默太久,她总觉得空气中弥漫着难言的尴尬。
他们以前也并不总是很多话,闲聊经常有一搭没一搭。很多时候只是安静待在一起,今天她陪裴弋看篮球赛,明天裴弋陪她追剧刷片。两人分属两种不同的教育模式,各刷各的题,有效缓解了司施的同侪压力。
比起聊天,他们更多时候习惯肌肤相贴。手拉着手不方便的话,就要肩挨着肩,或者伸出一条腿搭在对方身上。总之一定要触碰到对方真实的体温和皮肤质感才觉得安心。
显然,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在眼下不具备任何参考意义和实践价值。
很多时候,司施对自己的敏感很头疼。一为容易庸人自扰,二为不自觉放大感官。
就比如现在,当她捕捉到裴弋情绪变化的蛛丝马迹,并意识到这种变化似乎还与她相关后,不论是错觉还是真实,她都无法再让自己忽视。或许这也是一种强迫症,注意力一旦被攫取,无论脑内刷新多少次,都很难从在意的地方抽身。
她心里哽着一根刺,咽不下去,也拔不出来。本想放任不管,但司施心里怎么都不舒坦。就这么一段路,她感觉时间在变慢,她在一帧一帧分析和放大裴弋的存在感。
于是她提速往前走了几步,在裴弋身前站定。
“你真没什么事?”
她拦住了裴弋的去路,本以为他会就此止步,裴弋的身形却只停顿一瞬,又抬腿,朝前走了一步。
他的气息强势而不容置喙,明明身后还有一长段路,司施却陡然生出无路可退的错觉。
她不想把闲谈变成对峙,就错开裴弋的眼神,盯着他风衣上的徽章扣,等待他回答“是”或“不是”。
半晌,却听见头顶上方似笑非笑:“这种地方倒是执着。”
她抬头:“什么?”
“没什么。”裴弋绕过她前行,“走了。”
结果还是没问出个所以然,司施跟上去,心想连着碰壁两次也是时候放弃,却意外发现裴弋的眉目舒展,周身气场也柔和了许多。
这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