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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 求救无门（第1页）

“奴婢斗胆求娘娘开恩，救救奴婢的兄弟，奴婢以后给娘娘当牛做马，断断不敢再有异心！”小雅匍匐在地上连连磕头，殿中虽然已经铺了厚厚的绒毯，她却仍然触地有声，夜寒烟甚至都有些替她感到痛了起来。

沫儿的脸上闪过一抹挣扎的神色，最终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强行扶了小雅起身：“娘娘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是在逼她吗？”

小雅不敢再说，只管低了头抽噎，夜寒烟看到她满脸泪痕的样子，心肠不由自主地又软了下来：“你要我帮忙，先要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你还有兄弟？以前怎的从来没听你说过？”

小雅忙低声回道：“当日我林家被查抄时，成年男子一律处斩，女子和十五岁以下孩童发配充军——我是一个人逃出来混进宫的，我那兄弟当时只有九岁，所以逃过了一死……但那也只是暂时而已，皇上当年做皇子时，就曾劝过先帝，既然已经动手，就一定要斩草除根，如今他自己做了皇帝……”

夜寒烟轻叹一声，强笑着安慰道：“那都是你自己多虑罢了，那么多年的旧案子了，谁还会再去翻出来重新办一遍？何况林将军的冤屈，天下人心知肚明的不少，皇上只怕也未必不清楚，你还在担心什么？”

“正是因为知道冤屈，才更加让人担心！真正罪大恶极的人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可是身负冤屈的人却可以一呼百应！最可恨的是我那兄弟人又糊涂，听闻他在边疆锋芒毕露，身旁有好些人对他颇为信服，这样下去，不是给自己招祸端吗？娘娘，我林家只有这一脉香烟了，求娘娘帮忙想想法子啊！”小雅越说越伤心，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夜寒烟皱紧了眉头，正在沉吟间，却听到沫儿冷笑道：“你如今不是颇受皇上宠爱吗？为什么不自己跟皇上说这件事？说不定皇上一高兴，给你林家平反了也未可知。”

夜寒烟正在犹豫要不要训斥沫儿两句，小雅已经哭道：“不怕沫儿姐姐骂我，我若不是打了这样的主意，当时也不至于对不起娘娘……本以为接近了皇上，就是给林家找到了一条生路，没想到……”

沫儿并不知道小雅向皇帝告密的事，夜寒烟却听得一怔：“你当初那么做，是为了救你的兄弟？”

小雅狠狠地擦了擦眼睛，哽咽道：“正是。当时奴婢想着，若是开口求娘娘，或许可以救下兄弟一条命，但我林家仍要背负叛逆之名，倒不如想法子平了反，或许还能恢复一门富贵……”

夜寒烟闻言不禁有些唏嘘。

人都是自私的，先保住了自己，才能顾得上照顾别人，这一点，夜寒烟并不觉得自己有立场指责她。

只可惜人心不足，上天却一向吝于施舍，想要的太多，最终便只能讲已经到手的也一齐失去。

沫儿撇了撇嘴，笑道：“你想的也不错啊，救一个人容易，救一家子却难。如今你自己已经做了娘娘，你的兄弟和那些还活着的姐妹姑婶们也都算是成了皇亲国戚，你不亲自去求皇上，怎的反倒来求娘娘呢？做奴婢的说句大不敬的话，你做了那么多的亏心事，还有脸来求娘娘吗？”

小雅满面羞惭，眼泪一个劲地往外涌：“奴婢知道没脸，若非走投无路，今生也断断不敢再见娘娘的面，可是……可是前几天听闻兄弟闹得太厉害，被当地的守军抓了起来……本来就是充军的罪臣之后，犯了事就是个死，奴婢有心求情，可是皇上根本不肯见奴婢的面，奴婢实在是……”

夜寒烟微微一怔，下意识地问：“他为什么不肯见你？怕你求情吗？”

小雅的面上一阵凄苦：“我兄弟是什么人，那点小事，怎么会有人报到皇上跟前去？皇上不肯见我，自然是因为厌恶我……其实我何尝不厌恶我自己，娘娘对我实在是没的说，可我却忘恩负义卖主求荣，换了谁能不厌恶呢？”

“我以为……”

夜寒烟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她曾以为自己很清楚小雅的心思，如今看来竟然还是想错了。

如果自己当初多关心她一点，也许事情未必会弄到这么糟，如今两人都陷入了这样尴尬的境地，即使抛却前嫌相互扶持，又能在这冷寂的深宫之中做些什么呢？

一切都在祁诺清的一念之间，她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女子，始终只能祈求命运的眷顾罢了。

沫儿幸灾乐祸地笑了一下，本待嘲讽，忽然又觉得心中有些酸楚，只得忍住了。

夜寒烟想了一想，无奈道：“我如今是泥菩萨过河，如何能帮得了你？你身后有一个兄弟等着救命，我却有前朝宗室前朝遗臣上上下下数千口人，连我自己的性命都不知道要交代在哪一天，你来求我，又有何用？你见不到他，难道我便见得到？你至少身子是自由的，我却是被暗中软禁在此，你是不是走错门路了？”

“如果娘娘愿意帮我，就一定有法子！奴婢想求娘娘说一句话，您只要应下此事，奴婢今后一定给娘娘当牛做马，万死不辞！”小雅的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像两团火一样灼灼地盯在夜寒烟的身上。

这样的目光，让夜寒烟本能地想要远远地躲避开去。

她自然不会忘记，在不久之前，这个与自己从小互相扶持到大的好姐妹，曾用那样冷漠的语气，将那些连她自己都不甚清楚的隐秘一点点揭开，夺走了她挽救前朝宗室的最后一丝希望。

可是她同样不会忘记，永巷之中那些难捱的岁月，也正是这个女孩子，陪她掉过那么多眼泪，陪她熬过那么多因为劳累或者因为饥饿而难以入眠的黑夜。

每一个她都是真实的，她的每一个选择也都是深思熟虑的。因为认识永巷之中的小雅，所以夜寒烟并不打算憎恨如今的林良娣，她自己不是圣人，小雅自然也不可能是。

她只是在特定的时候，做了她认为正确的事而已。

随心而为，便是正道。

夜寒烟深吸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如果有可能，我愿意帮你。你既然来找我，心中应当是有些想法了吧？我记得你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人。”

在夜寒烟期盼的目光之中，小雅却缓缓地摇了摇头：“奴婢没有办法。在今日过来之前，奴婢并不知道娘娘在禁足。先前奴婢心里只想着，若是娘娘肯放下身段去紫宸殿求见，皇上心里必定高兴，可是如果禁足……”

夜寒烟闻言也不禁苦笑。

宫中的规矩大，禁足就是禁足，含英殿的这道大门，她是不能轻易出去的。

出去了又怎样呢？祁诺清不会见她；即使见了，也不会听她的话。小雅这一次，还真是求错人了。

夜寒烟想了一想，爱莫能助地道：“我若是有法子见他、有法子求他，又何必成日里在含英殿中为四姐的生死忧心？从前在永巷之中，你劝我的话我都还记着，并不是不肯去求他，只是明知无用，又何必自取其辱？我看你也是个放得下的，不如想法子去求求皇后吧。你也算是间接帮了她一个大忙，她总该照顾你一点吧？”

在夜寒烟看来，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谁料小雅闻言更是苦笑连连：“皇后自己见到皇上的机会也是寥寥，才不会有时间来帮我说话。何况她又不傻，我只要挂着个嫔妃的名分，便是她的死敌了，她才不会前门送虎后门迎狼！”

“祁诺清究竟在忙什么？你见不到便罢了，怎的皇后也难见面？”夜寒烟不禁诧异地问道。

小雅意味深长到底看了她一眼：“除了册封当晚之外，皇上一直独宿甘露殿，我是无脸见人的，皇后却是时常到甘露殿去求见，可每次都被皇上以事忙为由打发了出来，连见面说句话的机会都少得可怜，个中缘由，娘娘难道想不通？”

当然想不通。夜寒烟认真地摇了摇头。

小雅等了许久，见夜寒烟一直是一脸茫然，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按理说，前朝四公主作乱证据确凿，早该正法才是，可是皇上一直拖着不肯办，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清楚吗？”

夜寒烟心中一动，接着又无奈地苦笑起来：“皇帝的心思，我们怎么猜得透？生杀予夺，都是帝王的权力，他要我们活着，我们就活着，她要我们死时，我们便不得不死，至于其他，都是虚的。”

小雅凄凉地一笑，似嘲讽更似无奈：“娘娘，您还是那样固执。心里明明已经有了答案，为什么不肯认呢？您要救四公主他们，机会并不多，这是您唯一可以利用的东西了，难道您还要为了赌气而生生地浪费掉吗？您若不试一下，又岂能知道皇上是不是在等您示弱？您口中说一切头听凭于皇上，行动上却不肯有半点屈服，这难道就是您能够为四公主他们做的事吗？”

虽然知道她这番话是为了救自己的兄弟，夜寒烟还是不免震动，怔忡半晌，才勉强笑道：“今日你赢了。出去之后，想法子见见五公主，就说我病得厉害，想见见她，当面谢她这几年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