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马泰既是马府的管家,又是马俊升为数不多的亲信之一。此次来余杭办差马俊升只带了他与两名随从,地位可见一斑。
以往遇到低位者询问,在无关紧要的问题上,皆是由马泰来回答。
这次亦然。
王蓝田瞥去一个眼风:“你是太守?”
马泰一顿:“不,不是。”
王蓝田挑眉:“我问的是太守大人,你既不是,回什么话?”
“你,你……这,我……”马泰脸色一白,转头向马俊升求救,“大人,他,他……”
马俊升一颗
心全悬在马文才身上,见马泰毫无眼色,已有些不耐放,他向后摆手:“你退下。”
随之,按下心中的激愤与厌恶,看着王蓝田色厉内荏道:“王蓝田,本官以为你在狱中会有所悔悟,却不想你怙恶不悛,执迷不悟,毫无回头之念!”
“马太守,此刻说这样的话,恐怕……不好吧?”她眉头微拧,眼尾上挑,深色的眸瞳里泛着戏谑之色,“哦!我明白了。毕竟这刀不是架在您脖子上。”
说着,手上的力度陡然加重,簪子在脆弱的颈部压得更深了。
“……文才!”马俊升惊呼出声,双目微瞪眼有红丝,语气不由软了下来,“王蓝田,你与文才同窗三月,文才见昔日友人下狱,前来探之,你怎能利用他的赤诚,挟持于他呢?”
从远处看,王蓝田确是以簪抵住马文才的命门。
可倘若凑近便会发现,簪是玉簪,簪头圆润不足以刺穿身体。
加之二人身高差距,她又怕手上没准头误伤到他,故簪头是斜侧着贴在他的颈上。这时,与王蓝田相贴的马文才自然也察觉到了,并未有所动作。
“马太守,几个时辰未见,你这扣罪名的功夫见长啊。”她感慨,“这三言两语的,我便多了条挟持人质的罪名了。”
“你的罪名……”马俊升冷呵了一声,“谋财害命,杀人毁尸,此为罪一。”
随即,手指昏倒角落的牢头:“买通狱卒,意图逃跑,此
为罪二。”
接着,抬眼看向牢中:“挟持人质,威胁上官,此为罪三!
他负手于背后,迈步向前,厉声道:“有此三罪,本官现在就能将你就地正法。”
“就地正法?”王蓝田哂笑,“太守大人是不要儿子了?意与我玉石俱焚?”
她话刚说完,那只扶在马文才腰间的手就被扣住,狠攥着,骨节摩搓,带来的痛感,让她差点喊出声来。
王蓝田有些郁闷,但不得不一面佯装无事,一面紧咬着牙关,低声同他解释:“你是玉,我是石!”
马文才:“……”
她手却被攥的更紧了,骨节被强大的力量压迫着不得伸展,偶尔传出几声清脆的响声,在牢中很是明显。
王蓝田长呼一口气,嘴角僵硬的上扬,从牙缝中挤出句话:“你难道不想借此试探他对你有几分在意吗?”
闻言,马文才紧抿着唇,脸上有一瞬的迷茫。
他垂眼看着青苔与霉斑肆意生长的墙,心里有反驳,有抵触,挣扎良久,还是想求个答案。
掌心的那只手很冷,比之脖颈上的玉簪还要冷。
掌心的那只手很小,他只要再稍稍用些力气,便能捏碎她的手骨……
似乎是一息,又像是过了三秋。
王蓝田额上已泛起一层薄汗,蓦地手上的力消失了,她咬着唇,绷着一张脸,脸色苍白,神色有些阴郁不快。
马俊升不知在想什么,黑沉着脸一直未再开口说话。
半响,他走到与牢中二人只
有三步之遥的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抬起厚重的眼皮,视线从两人身上掠过:“本官既然来了,就不会让无辜之人流血。”
之后又转回到王蓝田身上,他说:“王蓝田,你有何诉求,提出来吧!在大晋律法的允许范围内,本官会尽可能满足于你。”
他顿了一吓,看着牢门上的锁,继续道:“不过,你得先将人放出来。”
王蓝田啧了一声:“太守大人,此地是余杭,并非杭州。这马公子今日安然无恙出了这扇门,明天镇上怕是就有流言起。
“届时损了您的威信是小,若因此影响了您与令郎的仕途……”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马俊升眼神一凝,目光凌厉若刀锋,像是要将王蓝田剐了一般。
王蓝田小幅度活动着方才解脱了的手腕,慢条斯理:“令郎这几日的行踪,大人应当清楚。倘若我被定罪,他又与我牵扯颇深,当如何?”
她喉头有些痒,她抿唇低咳了两声,又道:“大人可以不信我,总不能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