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一个人已经很辛苦,何必让自己苦上加苦?
他就是迷惑,平安夜当晚许佳楼那样做,究竟是纯粹的游戏,还是因为恨著他?就像薛慕连说过的,他被给予了那麽多,无论叫谁来看,都会认为他是被爱惜著的,可为什麽……
只可惜,许佳楼已经给不了他答案。
也许,永远都给不了了……
※ ※ ※ ※
上午时候,gieppe庄园有客人造访。确切地说,是有人马造访。
人,是负责送货的夥计;而马,则是tiziano在专门的育马协会订购来的,两匹棕色汉诺威纯血马。
送马的人没有说明为什麽tiziano要买马回来,於是elisa想当然地认为,这肯定是送给两位男士的消遣礼物,因为在庄园里,一切琐事都有佣人包办,而他们是完全不用操心的,日子虽然悠闲,但也十分无聊。
汉诺威马是众所周知的良驹,不但漂亮而且威风凛凛,让人一看就有种跨上去乘风而行的冲动。只遗憾两位收礼的人都有伤在身,只能暂时将马养在庄园里,等到身体好了,再尽情享受扬鞭一骑的快感。
佣人来把马匹牵走的时候,傅重之依依不舍地目送,恨不得身子能立刻痊愈。
骑马,固然算不上什麽稀罕事,城市的动物园里就有得试骑,但是假如把地点换在微风如海的广袤草地,那就是另一番滋味了。
相比之下,许佳楼就显得意兴阑珊,他绕著马匹转了一圈,打了个呵欠,走开了。
傅重之看著他的背影,心头百感交集。
如果放在以前,他相信,许佳楼多半当场就上马飞奔了,因为他是一个酷爱冲刺、迷恋追风的男人。就连与生俱来的兴趣都已失去了,在他身上,究竟还持有多少自我?
他真的真的……再也不是以前的许佳楼了。
傅重之不知道,这算是上天对自己的赏赐,还是惩罚?赏赐他从许佳楼的追逼中逃脱,却惩罚他掉入了另一团怪圈。在这个圈子里,他们俩互相变成了熟悉的陌生人,而又不得不依赖生存。
35-36
下午,依然是无所事事的下午。不论是傅重之还是失忆前的许佳楼,在此之前都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种闲得发霉的日子可挥霍。
坐在荡椅中数着天上的浮云,傅重之觉得现在的生活不止清闲,简直就是腐败。
中午打电话回家的时候,他对妈妈和姐姐撒了谎,他说这段时间不能去格蕾薇看望她们了,因为医院有事派他去了比萨。她们信以为真,并一再提醒他注意安全。
如果被姐姐得知他正过得何等优哉,又是和什么人在一起,恐怕会气得头发都竖立起来。
虽然很抱歉,但也只能硬着心肠欺瞒。毕竟以目前情况来看,他还有好一阵子得‘腐败’下去。
阳光加微风,永远是最好的催眠组合。
昨晚傅重之睡得相当不错,因而并没有被催得昏昏欲睡,可许佳楼就不同了。
也不知道他是自从车祸之后就变得嗜睡,还是前夜忙于什么事情没能睡好,总之,他在椅子里坐了不到二十分钟,便揉着眼睛倒下去,脑袋舒舒服服地枕在傅重之腿上,很快就酣然入睡。
把大腿贡献出来给别人做枕头,实在不是一件好受的事,不多时傅重之就感到肌肉都麻痹了。尽管如此,他并不打算将许佳楼唤起来。
有了昨天下午的前车之鉴,他认为,宁可让许佳楼能睡多久便睡多久,好过他醒时自虐般的倔强。
想到昨天曾被他坚持要画进画里,再联系elisa说过的话,傅重之纯粹打发时间地猜想着,他会不会是把自己当作了他母亲的替身。
猜想归猜想,傅重之也晓得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毕竟这样的代替实在有点太夸张了。
就算失去记忆,语言不清,却也不至于胡涂到性别都不分的地步。
更何况,许佳楼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如此感性化的男人。
其实,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傅重之无声地叹了口气。从很早以前就开始怀疑,自己确实有了解过真正的他吗?
指尖极轻极轻地抚上他的面颊,仿佛想要穿透皮肤,触摸到藏在下面的心思,毫无预兆地,他突然张开眼睛,好象从未睡着过那样,目光清醒地回视而来,只是眼神空白,不含情绪。
目不转睛地互视良久,傅重之又一次喟叹。
在许佳楼失忆前,两人似乎从未有过如此平静坦然的眼神交会。回想起来,不禁为之深感悲哀。
那数百天的日子里,他们倒是怎么相处的啊?
“佳楼……”
明知对方不会听得懂,傅重之还是忍不住想问。
“如果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让你恢复记忆,做回原本的你,但从此就没有我;二是就这样活下去,记忆什么的都不要了,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愿意选择哪一种?”
“……”
不出意料,许佳楼没有回答,依旧只是望着他。灰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看起来很是专心地在听,其实,却什么都没有听懂。
傅重之违心地笑,深切的哀伤却无法违背意志,静静地滑出唇角。
他揪住许佳楼肩上的衣料,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将这个人紧紧抓牢。
“如果,如果你想起以前的事,我就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如此诉说着,他抗拒般地闭上了双眼。
“所以,拜托你,请一定不要恢复记忆,拜托你了……”
“……”
依然没有声音给他响应,但有一只指尖小心地戳上他的额头,然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