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凤哥,进来的时候手里居然还抱着个餐盒,不停说侯爷你吃一点,你都几天没吃什么了,吃一点也好。被拒绝之后就哽咽了,说了句,“要是小玥还活着,她一定不想的。”说完就开始嚎啕大哭。
我就没见过哭得那么难看的孩子,声音又哑又难听,鼻涕眼泪一塌糊涂地混在一起,肩膀都是一抖一抖的,整个城楼就听到他的哭声了。
许久之后我才听到师父的声音,低而清晰的。
“你们出去吧,我与玥儿说几句话。”
寒气涌出来,一切都像是结了霜。
没人敢发出声音,那几个人互望了几眼,默默退了出去,凤哥哭得路都走不好,两只手还抱着那只食盒,中间撞了好几下桌椅,最后一下是绊在门槛上的,砰一声响。
还是徐平好心,抓着他的后领将他提了出去。
殿内安静下来,只剩下我与师父。
——还有我的尸体。
他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弯下腰,修长的手指触在白布边缘上。
他那双空空荡荡的眼睛,让我这一缕魂都僵硬了。
我徒劳地挡在尸体与他之间,徒劳地重复。
“师父,不要看了,我在这里,就在这里。”
白布并没有被掀开,他又退了一步,像是在等白布下的那个人自己坐起来。
但他终究是等不到了。
他立在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方,轻轻开口。
“玥儿,那天早晨你说,‘我很快就回来。’”
“可你食言了。”
“你一直都没有回来。”
“这些天我不能吃也不能睡,不是不想,是不能。”
“我一直存着一点奢望。”
“但那终究只是奢望。”
“在崖上的时候,我看见你了。”
“我叫你,你就消失了。”
“我知道,你是来与我道别的。”
他抬起手,如同我在那绝壁上所看到的那样,慢慢盖在自己的心口上。
“我护得了天下,却连自己的心都守不住。”
“就算踏平辽国又如何?天下太平又如何?我这里,什么都没有了。”
他说到这里,终于停顿了一下,用手掩住嘴,轻轻咳嗽了一声。
然后他摊开手,低头看了一眼。
我惊骇欲绝地看着他,看着他掌心中满是乌色的血。
他却丝毫不以为意,收拢手掌,轻声道。
“我一生言出必行,唯一一次食言,便是对你,所以老天惩罚我。”
“但他罚错了人。”
“也没有错,这是我该受的。”
他说完这一句,慢慢地吁出一口气来,然后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