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琢一手抓着玩具枪,一手抓着几颗铅弹,垂着脑袋跟在亲爹身后,进书房挨训了。
叶满枝不太放心,趴在书房门口偷听了一阵。
没听到什么训斥声,这才将注意力放到那个水盆上。
子弹卡在水盆底部,一盆水已经漏掉大半盆了。
她拿了拖布将地面擦干净,又心疼地拿起脸盆瞅了瞅。
这倒霉孩子!
干嘛照着脸盆打呀?
这脸盆是她结婚的时候二姐送的,比有言的年纪还大呢!
叶满枝叹口气,揣上钱去供销社买了新脸盆。
等她回来的时候,吴玉琢已经被同学喊出去玩了,屋里只剩还在打量玩具枪的吴副院长。
“她这把枪没啥问题吧?”叶满枝试探地问,“用不用上交啊?”
“不用。”吴峥嵘将那玩具枪拆开,把改装的部分取走了,然后没头没脑地说,“下个月可能有征兵,真应该把她送去部队。”
“有言年纪不够。”叶满枝不同意,“最起码得让她念完高中再说。”
“咱们这边不是年年都有征兵的,今年不走,明年未必还有机会。那高中念不念,对她来说没什么影响。”
如今没有考大学的机会,吴峥嵘觉得最适合有言的地方就是部队了。
叶满枝坚决反对,“那也不行,年龄是道坎,必须让她念完高中。”
她家有言才16岁,在她心里还是孩子呢。
让这么小的孩子去部队能干啥呀!
吴峥嵘也不舍得让孩子太早离开家,但吴玉琢的好奇心太重,稍有看顾不到就能在大人眼皮子底下闯祸。
打穿洗脸盆已经不是她作的第一个妖了。
叶满枝觉得自家闺女哪哪都好,犹豫片刻问:“你看咱家有言这样的,能不能去什么研究所上班啊?”
“哪个研究所会招一个高中生?1062所负责材料归档的档案员都是大学生。”
吴峥嵘这些年见过不少有天赋的年轻人,时常生出可惜的念头。
如今轮到自家孩子身上,那种遗憾只会更强烈。
叶满枝:“……”
两口子同时沉默下来,再次感叹自家孩子生不逢时。
*
而吴玉琢本人不但没有生不逢时的自觉,还快乐得像只即将出笼的小鸟。
跟班主任请好探亲假以后,就翘首以盼去北京了!
在这个年代,出一趟远门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常月娥和叶守信在家收拾行李的时候,惹得其他人跟着眼热。
尤其是起球,十六七的年纪,正是向往外面世界的时候,听说有言能跟着大人一起去北京,也自告奋勇想跟着去。
还特意往军事学院跑了一趟,向小姑推销自己。
“小姑,你带我一起去呗,我吃得少,干活多,肯定能把我爷奶和有言照顾得妥妥帖帖的,你到时候就专心工作,不用操心他们!”
叶满枝在工作和生活中一贯欣赏主动争取的人。家里人都知道老叶夫妻要去北京了,但是这么多孩子里,只有起球跑来自荐,叶满枝愿意给侄子一次机会。
于是,她颔首说:“那行,就带你一个,你现在也是大小伙子了,到时候提行李的活儿都归你!”
起球激动得一蹦三尺高,恨不得原地做一套广播体操。
“好好好,小姑,你就放心吧,行李全包在我身上!”
然而,他这番话还是说得太早了。
正式出发那天,老叶和常月娥挑挑拣拣准备了四包行李。
起球盯着地上的大包裹,张口结舌道:“爷,你们咋带了这么多东西啊?”
叶守信哼道:“你懂啥!去了北京就得用全国粮票了,咱滨江的地方粮票不好使。当然得把这些天的口粮提前准备好!”
“姥爷,我爸给咱们换全国粮票了,”吴玉琢从自己的兜兜里翻出一卷粮票,“足够咱们五个人的口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