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活」了他。
我强行喂了他两天的饭,到第三天,他终于萌生了活的意志,在我端着托盘到他面前时,立刻拿起了筷子。
「你要自己吃啊?今天有力气吃饭了?」
他看着我慢慢点头。
我有点意犹未尽,今天少了一大乐趣。
又怕他饭量大,不把肉分给我吃,于是伸过筷子鬼鬼祟祟地想从他盘中夹半条鱼。
他垂眼瞧到了,竟伸出手,把那盘鱼慢慢推至我面前。
我喜上眉梢:「谢谢哥!我把鱼头和鱼尾巴给你吃了,肚子肉你留着吃哈。」
狱友哥不吭声,自己也不用菜,只蜷起左腿,将一碗米饭放在自己膝头吃。
他握筷子的动作僵硬,我看不太清,只觉得他扒饭的动作很慢,好似一次只能夹起几粒米。
「要不,还是我喂你?这一顿饭你得吃到天荒地老啊。」
他肩膀僵了下,立刻将头埋进碗里,大口吃起来。
吃完后慢慢地拿双手支着身子转向墙壁,背对着我。
我好奇探头:「你是不是要撒尿啊?坐着不行吧?要不要我扶你站起来?」
他僵成了一座石雕,一动不动,只是蜷起双手,捂住了耳朵。
我哈哈哈地笑。
原来他是嫌我吵,想面壁捂耳安静一会儿。
两天后,那个叫年十五的侍卫又来了。
这次他换了一身很挺括贴身的绿袍,配着刀,不再像上次鬼鬼祟祟的样子,是被一个大太监领着来的。
那太监腰上拴一啷当珍珠宝玉象牙坠,短脖,大肚,白胖脸,一张脸拿铅粉刷得白净,好一副奸宦形象。
「哟,臭死人啦。」他嫌恶地骂了声,掏出块手帕遮住鼻子,懒得瞧人似的,只露出大半眼白。
牢头跪着赔笑:「不知喜公公大驾光临,没来得及拾掇。」
又朝着年十五恭恭敬敬唤了声「年侍卫」。
我惊喜道:「十五你升官了啊?」
年十五苦笑了下,没答,眼巴巴地往牢里望。
「开门!我要进去。」
牢头犹豫着没敢动,待喜公公点了头,才解下钥匙开了门。
十五冲进来,身后一个长胡子小老头背着箱子快步跟上,一身浓郁的中药味,想必是个大夫。
他们点了灯,掀开我那狱友的衣裳一寸寸照过去。
我凑在边上看。
只消一眼,我便短促地「啊」了一声。
不止是身上的鞭伤和烙印,他右手的拇指和食指都被一寸寸砸扁了。
两只脚腕折了,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右边的小腿几乎见骨……那是我曾经在历史博物馆里听过的梳洗之刑。
当时震惊地不敢细看,扫了两眼匆匆走过。如今,竟以这种方式看全了。
难怪他每次换姿势,都要很艰难地以手撑着。
我与他生活了三天,竟不知他身上有这么多伤。
想起这三天里对他的「折磨」,强行把他推起来喂水喂饭的,我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大夫看一处叹口气,看一处又叹口气。
忽然压着声低语了一句什么。
十五哭得不能自已:「主子您别憋溺,您得尿出来啊。」?
他猛地想到什么,回头求我:「姑娘你先出去行不行?我家少爷君子端方,是绝不会是姑娘面前失礼的。」
……是了,这三天从没有听到过水声。
我一时结舌,嗓子似堵在一起。
「牢头!你带她出去。」
我穿越五十多天以来头回走出牢房,却只顾牵挂着牢里的人。
等淅沥的水声结束,我又赶紧扒回牢门外望着他。
牢房里点了十几盏灯,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