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兴觉得自己的思路拉上了闸,不听使唤就迈开了步子,但还能回过神示意顾未雨。
这场不请自来的雨一点也不客气,顷刻就化作让人酥麻的雨幕,好在离家已近。还在街道上漫步的人基本打起了伞,会在街上跑着的人显然很少。也许伞下那些人在耳机音乐间隙会不经意瞥一眼这两个正在雨中狂奔的人,也许心里或是不解,或是滑稽。
喘息间,方兴突然笑了。想到别人异样的眼光,也许在这条街上,也许在别人眼里,此刻他们是“异类”。
就在他快要褪尽力气时,顾未雨反过来掌握住他的手。
被雨淋湿的感觉真的不好受,衣服後背和身体紧贴在一起,把雨的温度毫无保留地传给後者。雨水让眼睛多少有些睁不开,于是干脆轻微闭上,哄骗自己其实还没睡醒。
好冷,真的好冷,特别是跑起来时,风夹着雨从耳畔呼啸而过,像离别时从不流连的列车,身上的衣服完全湿透了,全身唯一还暖和着的,几乎就只剩他和顾未雨牵着的手。
方兴心里了然。
就让这大雨肆意落下。
他不想要伞。
他也不想要做那个在别人家屋檐下等雨停的人。
一切华丽的时光都在等。
好的被折叠,而坏的被展开。
等到顾未雨放缓脚步,把方兴拉进家楼下的门廊,正想看看对方淋成什麽样时,却被对方的一个吻打得措手不及。
心跳顺着呼吸的频率而共鸣。
黑夜染上一丝不自然的胭红。
和长久的雨比起来,这个宣告勇气的吻没能持续多久,因为两个人都一时没平复呼吸。
也无须平复了,显然淋成落汤鸡的小狗反而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吻而沾沾自喜。
他一时不知道说什麽。
反而是方兴先开口了:“你看看你淋成什麽样了。”
他露出淡淡的笑,仿佛在笑顾未雨丢人的样子,丝毫不在意自己其实也是一样。
顾未雨从他的眼睛中,慢慢看清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方兴真的是累了,他轻轻靠在顾未雨肩上,说:“我们像不像两个很好笑的逃难者。”
顾未雨顺着把他脸上凌乱的发丝理好:“不,我们是在海上夜航的探险家。”
聚餐时喝的酒仿佛这时候才起了作用,方兴只觉得心里忽明忽暗。
“你是船长,我是船。”
“看似是我带你脱离了暗礁,实际上我离不开你的指挥。”
如果雨停了,这里应该月光如水。但是现在雨点不停,四周也就依旧窅然。
“你骗我。你和北市的天气预报一样会骗人。”
方兴低低开口。
“我哪里有,我什麽都没做。我只是看着你把我从过去拉了出来,我什麽都没有做。你为什麽……你到底……”
他突然有些委屈。
“不,没有,”顾未雨垂下眼眸看着他,“不是我把你拉了出来。”
他又微微擡头,“也不只是因为我……喜欢你,”
“是你本来就该在这里,你本来就……”
他突然有点卡壳,一时竟不知道该怎麽说,害怕贸然开口会打碎什麽很宝贵的东西一样,最後他也只得缓缓低下头,
“因为我喜欢你。”
“你有点喝醉酒了。好好睡一觉吧。”
方兴对上他的眼睛。
“好。把船长送回家吧。我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