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灵均有一肚子问题,可她脑子还晕着,又刚刚才醒过来,什麽也问不出来。
周六的课没法上,于是灵均收到了卡佩·栖归调课的消息。
不知道怎麽的,之後的一段时间里,卡佩·栖归上课一直很乖巧,都有按照她要求的那样做。也没再捣鼓她那些整蛊把戏,一直相安无事度过了一整个秋天。
盖亚西里的冬天既漫长又寒冷,雪下了之後就不会化,会笼罩起大半个冬天。
路面上皆是白茫茫一片,都是沉淀了许久,经久不化的霭雪。
这段时间里,灵均上课时总是很苦恼。卡佩·栖归的指节一直很冷,像是盖亚西里的雪,怎麽捂也不会热,就算当时捂热了,再过个一小会,又成了雪地里的冷。
这种冷和先前灵均和简栖归修习的冰莲决又不一样,虽也是冰冰凉凉的体温,却没到那种刺骨的程度。
用于教学的教室里燃着壁炉,橘黄的火焰摇曳在壁炉里滋啦作响。
书架旁的窗户关得很紧,屋外的寒风很难从缝隙里钻进来再去吹到人的身上。
房间里和室外的温度有着天壤之别。
说实话,灵均觉得屋内点上了壁炉就没有那麽冷了,她甚至可以不用带围巾带针织帽。
再夸张一些,把厚厚的绒兔外套脱下来似乎也不会冷。
当然她没有这样做,这也许会触动到卡佩·栖归那紧绷的神经。
她最近有些莫名的烦躁,灵均能从她的琴声中听出来,譬如这会她又碰错了一个音,本是升Sol的键位弹成了升Fa。
琴声在此刻顿停,奏曲的主人似乎是知道自己弹错了音,长呼了一口浊气。随後她就坐在琴凳上一动也不动。
“怎麽了?”灵均眼睫轻颤,像是扑朔优雅的白羽,轻轻扫过人的心田。
作为卡佩·栖归的老师,她有责任关照一下学生的心理健康。
坐在琴凳上的卡佩·栖归缄默不语,指尖松散地摆在琴键上,听了灵均的话微微有所触动。
“没事,只是碰错音了。”她半掀着眼皮盯着架子上的乐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平常要是碰错了音,她连停顿都不曾给予,直截了当地改正接着往後弹,那会有这麽久的停顿。
就算是偶有停顿,也只是停下来理清後面的脉络。
今天她屡屡出错,总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上节课弹过很顺畅没有错音的谱子这次弹得很糟糕。
你要说她没练琴吧,偏偏上次布置的作业弹得又没什麽问题。
琴声再次响起,随着那翻动飞舞的指尖,穿梭于黑白相间里的紧密。
“别弹了,我们谈谈。”灵均提高了些嗓音打断她道。
琴音一止,随之而来的是一双靛蓝色的眼眸,像是平静断崖前的宁静,再踏足一步便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海。
她真的很懂得该怎麽应对她。
“夏普老师。”卡佩·栖归的指尖从琴键上挪了下来,“下个月就是圣诞节了,你不担心吗?”
圣诞节?
灵均愣了一瞬,她实在是没听明白卡佩·栖归的话,也不明白为什麽自己要担心圣诞节。
圣诞节在这个世界里,是一年之中最为重要也是最为盛大的节日。
在圣诞节,每个家庭都会在家中摆上一颗圣诞树,或是用上彩灯装点或是缀上形状各异的小挂件。会在壁炉上挂上一条颜色鲜明,红绿相间的圣诞袜,会有一顿极其丰盛的晚宴,摆上香喷喷美味的火鸡,一家人围在餐桌上,各自牵起家人的双手祷告,感恩母神的馈赠,感恩如今来之不易的食物与安定生活。
“我应该担心吗?”灵均有时说习惯了,会不自觉省略掉对卡佩·栖归的礼貌称谓,按理说,这样的对话本该算作是不敬,但一个不自知,一个不在意。
“今年的圣诞节,温莎陛下邀请了所有的贵族去王宫参加晚宴。身为女爵的夏普老师,你当然也是要同我们一起去的。”卡佩·栖归没再往下说,她把那一句‘不应该担心吗’咽在了肚子里。
如果只是晚宴的话,为什麽要她担心呢?难道是要她注意礼仪,不要冒犯盖亚西里的贵族吗。
“我会注意好自己的言行,栖归小姐请放心吧。”灵均望着她那双靛蓝色的眼眸,微微扬起了唇角。
这还是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来自卡佩·栖归的关心,这样的感觉挺奇妙的,像是捧在掌心的冰块捂化了。
屋内橘红色的火焰仍在摇曳,滋啦作响後,是一声很极轻的叹息。
“我们接着上课吧……”
接下来的课程进行的依旧不是很顺利,灵均只是疑惑,她明明已经说尽了担忧,却仍旧飘忽。
临到下课时,灵均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笔和本子,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了门边的走廊上。身後突然传来一声不算太响亮的呼喊。
“《流浪者幻想曲》你熟悉吗?”
这首曲子不在灵均弹过的曲库里,她顿足回头看了一眼,卡佩·栖归仍旧坐在琴凳上,分明这节课她早没了心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