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盛大的灯节向来是人挤人的,时常会和同行之人走散,像这般的呼喊声并不少见。大概是婉卿在找她吧?
江迟漫漫回首,寻声望去。
来往的游人太多,一时倒找不见着人影了。靴尖回转,小姑娘有些不确定地站在原地。
只喊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那声音听起来似乎不像是婉卿。
若是婉卿,不该只唤一声的罢?
她摇摇头。
罢了,许是听错了。
少女转身,径直朝西边的桥头走去。
“阿迟!”
片刻,又一句呼喊声从身後传来。这一声,她听得极为清楚。
无疑,是在叫她。
江迟向桥口望去,只见人群稀疏时,一个素袍男子自灯火辉煌时向她走来。
素锦长袍上的暗绿色竹纹格外显眼,这件衣服她最熟悉不过了。上边摇曳的竹纹同自己云肩上的绣纹极为相似,她心里明镜,来者是他。
他今夜来是想要同她讲清楚的罢?
江迟攥紧了衣角,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後移了几点。
今夜夫子要说的话,她大概也猜出了七八。无非是那些,“他们之间要冷静冷静”丶“夫子与她并不合适”,亦或是“他并没有非分之想……”
她耸了耸肩,站直了身子。
不管夫子说些什麽,自己还是要拿出点气势来的。
即便外表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可心中的没落却是难以遮掩的。
眼前人渐渐走近,小姑娘的眼神瞟向别处,似乎想要逃避,却又忍不住想要擡眸看他一眼。
修长疏朗的眉眼里带着点微薄的莹光,像在眸子里藏了数颗星星。质感垂落的长袍将他衬得极为挺拔,长身玉立,硬朗里带着些温润。鬓边散落的碎发被风打在侧脸上,流畅的脸部曲线将他衬得神采奕奕。
腰带松松地系在腰间,带着几分慵懒散漫之意。
此般恺悌君子,世间无二。
凭着这张脸,纵使自己沉沦过,江迟亦觉得值得。
于她而言,即便摘不到月亮,能垫脚望见便也足够了。
十年夫子的渐渐逼近,反而让她有些慌乱。对上那双眸子,她甚至会紧张得举足无措,千万遍在心里想好的答案似乎毫无用处。
少女薄唇微啓。
“阿迟,今夜我来迟了。”
江迟局促地点头,“其实……你不必来的……”
话音方落,江迟便瞧见十年夫子的脸色不对。此刻说这话,是不是有些不合适?江迟下意识地低头,不知该说些什麽,只想这能不能快点逃开。
她还是害怕了。
她怕十年夫子会同自己讲那些不好的话,会刻意地与她保持距离,甚至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就在小姑娘思忖之际,一只手猛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江迟不可思议地擡头,只见灯火昏黄间,陈十年徐徐从身後拿出一枝黄梅。
花灯夺月色,黄梅缀桥头。
他迎着若朝炬般的光芒立于她身前,另一只手中紧握着一枝黄梅,幽幽地暗香弥漫在这片空气之中,而他则像极了降世的神明。
她会为他的美貌而沉迷,却不会忘记他今日的来意。
一枝黄梅,是想说她们之间本没有什麽吧?
少女的眼角下垂,顿时没了好心情。
“十年夫子,还有……什麽事情要同我讲吗?”
“有!今日我来是想同阿迟讲清楚的。”
果不其然,就是这句话。
江迟头也没擡,只默默得靠向了桥边。这种话,她早就猜出来了,甚至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不敢擡头看他,更不敢袒露自己的心意。
他们之间本就没有太多希望,只不过相处的久了,让她有了一丝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