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眸转了转,再擡眼的时候,李应一双眼睛静静的落在他身上,四目相对,陶知易荒谬的想,这几个小时里面的对视,加起来居然比十年都多。
陶知易有个不为人知的特点,思考什麽问题的时候,他很喜欢陷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就像和外面隔了个时空,以前总有人误会他十足清高,不大喜欢理睬别人,误会都是越解释越乱的,後来索性他就减少和人的交流了。
就像这时候他也不知道其实李应已经叫过他一次了。
陶知易到他身边,想了下,把牌伸手递到他面前,从楼梯间到现在,不过十分钟,这牌在他手里也就是过了个温。
李应接过,下意识摩挲了下,然後随手往桌几上一丢。
陶知易被他的动作弄得怔了怔。
港普再次开腔,这次显而易见多了一些调笑的意味。
“啧,牌都给出去了?”
陶知易正好落座,李应说话时候的神情他恰好错过,换来的是声音直直的钻进他的耳朵里。
他是这麽说的。
“嗯,他第一次。”
第一次什麽,无人在意,陶知易自己也不明白,但他敏锐的感受到周围的人寂静了有那麽一瞬。
不待他多想,李应很快又开口问:“什麽时候开场?”
“早,一点钟。”
李应好像是点了个头,过一会儿,陶知易听到他尾音短暂的一句问话:“困吗?”
他侧过头。
原来真是在问他。
其实陶知易最困的时候是在路边干蹲着等的士的时候,而自从擡头看到李应起,他就不再困了。
他只是糊,糨糊。
所以他摇了摇头。
李应靠在沙发上,撑着额头,眼皮耸拉着睨他,眼神轻飘飘的,陶知易看着心里有种预感,果然,下一秒,李应在他的注视下阖上了眼睛。
李应睡着了。
然而,明明来不久,他才补过觉。
在场的人似乎见怪不怪,只是自觉放低了谈话的声音,和不远处热闹的舞池形成了某种强烈的反差,温敬止似乎对他很感兴趣,端了一杯红酒到他手边,又故意凑到他身旁同他聊天。
温敬止就是那个刚刚那个操着一口塑料港普,酷似某个港星的人。
他先说话,问:“你同李应咩关系?”
奇怪的是,面对陶知易,他说的却是粤语。
那杯红酒眼看着推脱不掉,他于是接在了手上,红色的液体摇摇晃晃,陶知易看着他,直接说:“我听不懂。”
那人愣了愣。
过一会儿,他再开口,又是那股熟悉的塑料味儿,道:“你是李应的朋友?”
陶知易这下听懂了,但他不知道怎麽回答这个问题,一时间默在那里,看起来像是有股难言的苦衷。
温敬止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目光闪了闪,看了看後面熟睡的人,又仔细打量下眼前的青年,先是怔了怔,後又莫名轻笑出了声。
甚至连仰头抿酒的时候嘴巴都还是上扬着的,陶知易不明所以,他低头思考了下,问:“李应,他常来这里吗?”
温敬止闻言斜挑了下眉,给了他一个古怪的眼神。
“你不知道?”
这下换陶知易愣住了。
他问:“知道什麽?”
这个问题,温敬止目光忽然淡下来,道:“他好多年不来香港了。”
一点钟多一分钟,乐队终于来到这里开场。
开场时的灯光酷似Windows系统开屏的屏保,一片黑暗之中,极其酷炫的色彩打在舞台上几个造型特异的人身上,视觉冲击这块儿要是有指标,想来他们做得也是够完美的。
架子鼓敲第一声的时候,陶知易特意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李应整个人都陷在光斑里,恬静
的跟副画一样,和这里格格不入,却又特别适合,接吻。
这是真的。
人声鼎沸的时候,永远是李应孤独的最上限。
陶知易不知道是烧糊涂了,还是十年间的感情全都喷薄出在这一刻,他忽然特别想靠近李应,
仿佛他对自己有一种莫名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
那种感觉是痛苦的。
今晚的李应给他一种就算他真的这样做了也不会有什麽事的错觉,但十年间的李应却不是这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