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醉玉毫不客气地讥讽:“等你有那个能力再说吧。”
贺楼疼得要命,晕眩间见晏醉玉近在咫尺的侧脸,那张脸上情绪寡淡,毫无动容,他一时心头火起,凑上前胡乱叼了晏醉玉脸上一块软肉,狠狠地咬。
这一下没留余地,顷刻间舌尖便尝到血的味道,晏醉玉目光如同一旁冰凉幽深的湖,冷淡地睨过来,似乎有些疼,眉心如远山般蹙起,贺楼愣了一下,鬼使神差松了牙。
这时他才发觉,自己咬的是晏醉玉半边下唇,两人的唇角挨挨蹭蹭贴在一起,鼻息热烫混杂,竟有些古怪的暧昧。兴许是不在意,晏醉玉没有移开的意思,贺楼茫然地贴着,后颈猛然又是一阵疼痛,他呜咽着,可怜地探出舌尖。
他触到晏醉玉的嘴唇上,有自己咬出来的伤口,不知哪来的兴致,一遍又一遍地勾勒那伤口的形状,有别的事转移注意,后颈的疼痛似乎也不那么令人崩溃。
到最后,贺楼后颈鲜血淋漓,唇边晏醉玉的血混杂着涎水往下淌,勾出细长的血丝,晏醉玉看了一眼,视线定在贺楼水亮的嘴唇上,眼神黑沉似墨。
贺楼晕过去,等再醒来时,后颈光洁如新,仿佛那些狰狞的痛苦和伤口都是他的错觉,他怨怼地摩挲着本该有一块龙骨的地方,将晏醉玉诅咒了千万遍,却又在那里往下,摸到另一块微微凸起的骨头。
……似乎也是一块龙骨,在蝴蝶骨中央的位置,微微发热,他甚至在后背上摸到坚韧的初生鳞片。
这意味着,换骨完成了,他的身体里,龙脉如初生的林木,正在蓬勃生长。
晏醉玉撩帘进门,见到贺楼,便是要笑不笑的模样。
“哟,映月仙士,醒了。”
他手里端着一碗药,冒着热气,贺楼往床角挪了挪,不信他会这么好。
“恢复气血的药,喝了。”晏醉玉将药碗往他面前一搁。
贺楼的目光戒备地从那药上扫过,“我的骨头呢?”
晏醉玉眼睛微微一眯。
“还惦记那块骨头?”
他没好气道:“你是疯了么?蝠龙的尾骨,血脉最驳杂之地,你体内是祖龙血脉,真以为随便一块儿都能成呢?既然野心勃勃,怎么不取它脊背上龙气最精纯的骨头?”
贺楼不自觉地攥紧被子,犹疑地盯着他,“你帮我……换了一块儿?你那么好心?”
晏醉玉懒得理他,勺子搅着药碗,叮当作响,“喝药。”
贺楼不想喝。
“要我把你绑起来喂吗?”
贺楼凶狠地瞪着他。
“这是什么药?”
“扶疏花。”
“什么?”
晏醉玉耐心告罄,将碗一搁,起身找绳子。
贺楼迅速朝药碗伸手。
“你要是敢倒掉……”晏醉玉余光慢条斯理地瞥过来,落在贺楼僵在半空的手上,“我就把你扒光了,吊在我屋里,出门时摸一下,进门时摸一下,有时摸这里,有时摸那里……”
贺楼:“……”
贺楼大惊。
愤怒和惊愕导致他的脸微微涨红,他咬牙骂:“你神经病!禽兽,伪君子!”
“喝了。”
贺楼不敢再造次,隐忍着将汤药喝光,不知是气的还是别的,他连耳根到脖颈,全都红了。
晏醉玉拿着空碗离开。
画面扭曲动荡,再一转,他身边多出很多人。
他站在人群当中,只觉得一道道目光向自己投来,似乎有很多人在隐晦地觑他的神情,他谁都不理,冷漠地双手环胸,倚着身后半枝枯树,人群自觉在他周围让出一小片空地。
他还存留着部分清醒意志,对眼下情形很茫然,但他所处的这具躯体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并不容他驱使,他就像被关在单向的琉璃房中,只能透过这个「晏醉玉」的双目,看向外面。
过了片刻,元骥过来,看他的模样,轻轻叹息一声,道:“映月就要走了,不去看看他吗?”
……贺楼要走?走去哪儿?
晏醉玉疑惑地想,却听到自己漠然开口:“师徒缘尽,想必对他来说,这也不是段美好的过往,正好解脱,我何必最后关头去给他添堵?”
这里似乎是某座城外,仙士齐聚,粗略看去,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少顷,人群往官道两侧分开,斩月仙山的山主踱步而出,脸上浮着淡淡的笑。
斩月仙山,是如今五大古宗门之首,偶尔出现,基本都是代表整个修真界发言行事,哪位大能,竟能劳动他大驾?
晏醉玉诧异地抬眼望去,旋即心跳一滞。
时冬五月,贺楼的领口围了一圈雪白的皮毛,衬得他肤白如雪面色如玉,绸缎般的墨发编出很多小辫子,发尾缠着玉坠,距离太远听不见,但晏醉玉心里就是有个感觉,那些玉坠撞起来,是非常好听的。
衣着应该是哪些地方的异域服饰,华贵异常,贺楼驾驭得恰到好处,他似乎非常适合这种色彩强烈繁复冗杂的衣裳,行走在雪地间,像鲜艳昳丽的一幅画。
他正偏头跟斩月山主说话,忽然似有所感地望向晏醉玉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