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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第1页）

第十二章

22

孙海是一赌棍。

三十以前，他在外地干建筑，有一老婆孩子，每月汇回去钱，吃香的喝辣的绰绰有馀；三十岁後，他迷上了“炸金花”，上了桌没玩几十轮不得下来，日夜颠倒，很快妻离子散，过成个囫囵样儿。

後来有人张罗要给他再找，一听他爱赌，三天两头不着家，不是在牌桌上，就是在彩票店里，烟抽得凶，又爱喝酒，姑娘们一听都是摇头。再後来，也就没人儿再提这事儿了。

孙海是三个月前来的北京。跟着一牌友。说是公司新副总上任，快马加鞭赶进度呢，正招人，就混着去了永平建筑公司。平时就做点轧钢筋的活，发了钱，就去那涂料店门前做慈善。

孙海最近急缺钱。缺钱原因当然很简单，上个月工钱都输光了。

他不认为那是赌的问题。是点儿背，或者是被人出老千，或者就是财还在後头等他呢，总之跟打牌没关系。只要熬过去，下一月，准能捞回来。指不定还得大挣呢。

没钱上桌的日子，也就借不着钱。借不着钱，也就更没法上桌。没法上桌，就只能干站着过个眼瘾。常年在涂料店门前混的都知道，这能上桌的，那才能借，上不了桌的，必然下回还得站着，屁股後还站着自己刚借出去的债。

孙海是在那天上午遇着那人的。

那人看着年轻，一笑颊上俩大酒窝。孙海站那看牌多久，他就跟着也看了多久。看着倒不是个熟脸儿。

那人不仅看牌，还看人，背着手绕着他们一个个看，几个人嚷嚷要赶他走，那人却笑眯眯地不作声儿。

一会儿，那人隔他背後问“兄弟，有个小事儿，想请你帮个忙。事成之後，”他在底下伸出三根手指，“这个数。”

他忙着看牌“三百？”

“三千。”

他不看牌了。一回头，那人竟挤出去了。

他赶紧跟上去，半晌到一僻静地儿“啥事儿啊？”

那人笑道“我有一东西，要去那白河桥底下交货，可我有事儿，今天也是临时出来的，暂时过去不了，想找人替我跑一趟。”

孙海“什麽东西？”

那人手指一比划“一张内存卡。”

孙海“什麽内存卡？”

“里边儿都是视频，”那人笑得神秘，“你懂的，三级片儿嘛，给人拿回去拷盘卖呢。”

孙海想想“那不行，至少得四千。”

那人一咬牙“三千二，不能再多了。”

“三千八。”

“三千二，就是三千二。再多一毛也没有。”

“好吧，那就三千二。”

“成。这样吧，我先跟那老板联系，看看人什麽时候来。”

说完那人一摸裤兜，哎一声儿，又上下摸摸，才拍脑袋说手机忘厂里了。

一会儿问他，能不能借他手机打个电话。

孙海知道那种骗术，说借人电话，实际上一拿到手机就跑，追都追不回来。想了会儿，说“你要跟人说啥，我来说。”

那人犹豫下，又说好。

他按那人报的号码打过去了，接电话的是个男人。声音听着怪冷的。倒也确实像倒卖三级片儿的。

他跟着那人口型儿说“你要的那内存卡我带了，今晚八点，白河桥东头第一个桥墩底下。带好一万，放白河西别墅门口第一棵树下。”

说完，那头那男人是要再问。那人赶紧招手“又要压价呢，别理他。赶紧挂了。”

孙海给电话一挂，就说要先付钱“这电话都打了，这样吧，先给一千，做定金，剩下的事成之後再给。”

那人又跟他还价，最後还到五百。当即付了那五百块钱。只说一会儿带他去拿那卡。正说着，一擡头碰上一人儿，像是跟那人认识，打了个照面说了句话。一扭头，那人就说让他自个儿去取货，就在哪里哪里的，又说让他提前过去，把那卡包好直接放桥墩子底下，他偷跑出来给人看见了，得赶紧回去了。

说完这话儿，那人扭头就走。孙海捏着那五百站着愣了会儿，半晌竟笑出来。

这人都走了，他还送什麽送？那东西就算真值一万，这跑腿儿费怎麽也不能是三千二。那人说要诈他吧，他还真给了钱；真是内存卡吧，这钱又对不上。再说那通电话打的，总之不见得是啥好事儿。

但甭管那东西是啥，这人一扭头，就是一陌生人儿。要说让他把钱吐出来——谁啊，我什麽时候收你钱了？

孙海把那五百揣兜里，手机关了机，先去别地儿避了一天儿。第二天一早又回来上那牌桌，第一把还没下注呢，就听见外头有人叫“孙海！你他妈给我出来！”

还以为是昨天那人找来了，一扭头，是工地监工的副总，面色如猪肝。背後站一冷脸的西服高个儿，看着像个大老板。

那副总瞧见他，就像终于找着救星“你他妈赶紧过来，杨总找你！”

23

黄杨真的很着急。

着急邱无患赶紧问完话，他要想办法出去。要出去去那白河西别墅取那一万块钱。

上午时间太紧，又给熟人看到，本来他是打算跟那人一块儿取完卡，那人去白河东，他就直接去白河西。就蹲那，蹲到人来放钱，直到人走了，安全了，他就拿了钱藏起来，或者直接去火车站跑路。

哪成想人来得这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