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钱的问题。”江声甩开她,“他撬了我的门,我今天让他放出来了,他明天又来找我,那我还要不要活了。”
“那你是要让他坐牢吗?”女人忽然提高了音量,嗓音也变得尖利起来,“那是你亲舅舅,你要让他坐牢吗?”
下课时间,教室里本来就有人走出来了,更别提还有想看热闹的,乍然听到这样一句话,所有人都驻足看了过来。
江声觉得丢脸,压低了音量:“亲舅舅?”
“好一个亲舅舅,亲舅舅把我的手弄成这样,亲舅舅拆了我的家门进来抢劫?”
江声觉得实在讽刺,这时开始和他打感情牌,全然不提这个舅舅有没有把他当过亲人。
“我把他当舅舅,他把我当过一家人吗?”江声冷笑道,“再者说,你把我当过你儿子吗?”
“你说什么?”江明丽猛然抬手,扇了江声一个耳光。
她的动作太快,谁都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连李老师都伸出手去拦,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苍白地阻止女人下一步动作:“有话好好说。”
江声倒是习惯了江明丽反复无常的暴力情绪,他躲得及时,退了一步,只感觉掌风拂面,但指尖前端落在脸侧还是发出清脆的响声,江声被打得偏过头去。长长的指甲划过他白皙的脸,立刻浮现出一道刮伤的血痕。
躁动的人群竟然传来惊呼,一点不掩饰他们看热闹的事实。周凯也走出来,愤怒地低骂,喝退了不怀好意的观众:“都进去,看什么看。”
“行。”江声想说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他很少感到无力,就算是再大的羞辱,他似乎都能平静地接受,但此刻他只觉得被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击中,他想自己真是可怜到了极点。
“行,不就是同意和解吗?”江声说,“我可以出面。”
“你为什么这么愤怒?”他尽可能在疯狂的女人面前保持自己的冷静,江声擦了一下脸上的伤痕,没有鲜血流出来,只是能摸到一道划痕,“就因为我说你不是我亲妈?”
“我说错了吗?”
江声的神情没有愤怒,只有习以为常的伤痛,那是无数次尝试沟通无果后的挫败:“对你来说,你喝酒赌博的弟弟,比我重要,对吗?所以你才觉得我应该一再忍让,我应该同意和解,原谅他对我的骚扰。”
“我可以这么说,对你来说,我只是一个陌生人。而他才是你真正的亲人。”
真相
他不动声色地退得更远了点,以防江明丽再次发疯:“既然你都没把我当过亲人,没把我当过你儿子,那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江明丽这才发现,江声已经不是她记忆中那个孩子模样了,在她无视他的这几年,男孩已经长成了她不认识的样子。
江声的个子也比她更高了,早已脱离了她的控制,也能站在一个疏离的位置对她发问:“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随便打我?”
“我搬出来这么久,你找过我一次吗?来找我,竟然是为了让我救救你弟。”
江明丽面色惨白,她的口红更显猩红,上下唇机械地动了动:“选择离开是你,我把你养到这么大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不就是拿了你的钱吗,我给你,我给你行了吧,一个个的,都是我的报应。”
“我不要你的钱。”江声失去了跟江明丽继续争辩的耐心,“走吧,去派出所吧。”
总是他要让步的,在和解同意书上签字的时候,江声始终一声不发。
对比于江声的沉默,江明峰就格外聒噪了,在调解室大骂自己被拘留这两天所遭受的非人待遇,声称自己并没有拿到多少钱,根本不够立案,指着江声的鼻子说他大义灭亲,民警被吵得对他予以警告,他才不情不愿地安分下来。
“我今天满18岁。”江声没有叫江明丽,也不知道在对谁说话。
他刚刚写身份证号和时间的时候,才发现,他今天过生日。
不会再有比这个更糟的生日了。
“这是最后一次,永远都别来骚扰我了,以后我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
“你,”他看着江明峰,“这种事情再有一次,我绝无可能再让你出来。”
“你们两都是,别再让我见到你们。我这辈子都不想跟你们一家扯上关系了。”
“你……”江明丽很颓唐,她似乎很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晚自习的时间已经过了,闫续今天没有在车里等,他穿了一件白色风衣,在人群里非常打眼,有点紧张地等江声出来。
他的目光追着独身一人的周凯,周凯也看到了他,他们目光交汇,周凯主动上前:“其实我猜到了,江声说的家里人就是你,你们还有联系。”
“没办法,他选了你。”周凯说,“我有时候真不懂。”
闫续没和他继续这个话题:“江声呢?”
“我不知道,下午他妈妈把她接走了,就再也没回过学校了。他没有回去吗?可能回家了吧。”
闫续立刻给江声打电话,电话中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闫续先去了江声租住的地方,门锁已经修好了,但里面并没有人,敲门没有回应,问楼下的阿姨得到的结果也是并没有回来过。他焦急地回了车上,闫续并不知道江声的家在哪,他手边没有电脑,直接给警局的人打电话:“帮我查个人。”
老孔在值班,冷不丁被这一通电话给吓清醒了:“我这系统不能作私人用途。”
“我就要个户口地址。”
“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