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圣人亲自写的,除了寥寥几句关照她身体说想念的,余下便是与吴美人相关的事情。苍天终于让圣人如愿了一次。吴美人于正月二十七诞下一子,母子平安。许是有了这喜事一冲,圣人的身体也大好。不过顾忌着小皇子,决定在三月的时候回京。
“我那幼弟是在洛阳合璧宫中的齐圣殿里诞生的,圣人亲自赐名——齐圣。”长宁轻轻嗤笑了一声,足以见圣人对他的期盼有多大。“圣人三月就要回京了,急着给李齐圣封王。对了,这孩子日后大概会让贵妃养。”有了男嗣,她和好妹妹就不必再角逐了。
长孙微云蹙眉望着长宁,喃喃道:“日后要如何”
长宁伸了个懒腰,说:“该做的事情继续做。”圣人真是一副拳拳爱子之心,在信中每每提及让她照顾幼弟的事情,说什么待他百年之后,便要靠她扶持幼弟了。这意思是不准备削她的权,希望她继续同梁国公府上抗衡,而不让长孙府一家独大,以外戚之身把控朝政。很可惜啊,圣人想当个慈父,她却做不了让圣人满意的孝女。
锦绣山河,她想要啊,怎么办阿耶不肯给的话,她只能自取了。
长宁轻声说:“令公也要回京了。”比起自己,她更担忧长孙微云的处境,这半年的平静像是偷来的。伸手圈住了长孙微云的腰,长宁埋在了她的肩窝,“我怕他不让你来我府上做长史。”
依照阿翁的性格,这几乎是可以确定的事情。她认真地说:“不做长史我也愿意为公主做事。”
长宁抬头,扬眉瞬目,摇头说:“不是为了我,是我们,她们。”为那些力图改变时局的千千万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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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放榜后,最热闹的当属曲江了。新科进士在拜谢座主以及在尚书省都堂拜谒宰相后,便是接连不断的宴集,诸如曲江,闻喜,樱桃,探花等。其中最热闹的当属曲江宴。曲江在长安的东南角,是京中仕女,士子的游赏之地。二月初,沿堤草木萌发,风中杨柳笼在了水烟中,时不时传出一阵婉转动听的莺鸣之声。按照惯例,圣人要在这一日登紫云楼,垂帘观赏,只不过圣人没在京,长宁又有其他的心思,便省去了这一过程。
长安水边多游人,春风得意的士人们挥金如土,竞相夸富。长宁牵着长孙微云的手,也在赏春的人中。曲江宴饮不仅进士,还有朝官参与,怕被人认出,两人都戴上了帷帽。
“这曲江宴一春所废万余贯,富家子弟尚能承受,只是家贫的士人,恐难以负担了。”长孙微云低声说。考中了进士可不意味着前程定了,还得守选。若是等待不住这几年,可以去参与吏部的铨选,其中又得到处都走动。清高自负的人若是没有强悍的靠山,在仕途上是走不远的。故而,对这能广交游的宴会,就算无力承担,也不能不参与。
“时有禁令,可奢侈的风气一如故。”长宁轻叹了一口气。不过这曲江宴对他来说也不是没好处,其中有士人家贫,连租住在长安的资费都没有,是她免了房屋租赁的费用,甚至提供了宴饮所需的钱财。当然,她也没有那么好心,而是需要士人未来回报的。
“圣人没来紫云楼吗”不远处的声音传入耳中,恰是士子们谈话。
“你忘了吗圣人还在洛阳呢。”
“原来如此,圣人不在,难怪他们敢徇私!”一位士人义愤填膺地开口,神态间俨然有了醉意。与他同行的士人被他吓了一跳,忙捂住了他的嘴道,“刘兄,话可不能乱讲。”
“我乱说什么了”那士人大发牢骚,“往年京兆府解送的有谁是落呢,若是让他们登科了,那才是荒唐事情。可眼前的人是权贵亲眷,他们也不敢轻易得罪了,只含糊道:“刘兄,此处人多口杂,不宜生出事端。”说着,连拉带拽地将他带走了。
“京兆府解送,又姓刘。”长宁唇角浮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轻声道,“这便是高平郡公的内侄吗”
长孙微云:“正是他。”刘实之才浅识短,落榜是情理之中。
两人说笑着往前走去,可运气实在是不好,没走几步就又听见了吵嚷声。这回是个戴着帷帽的小娘子以及一个面色都显露在脸上的少年郎。
“我明明是由京兆府解送的,为什么会落榜我去京兆府打探消息,可崔京兆却说了,不会过问贡举之事。阿姐,你说,这算什么”
“阿姐,要不你替我问问吧我们虽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可我是裴家嗣子,你日后要依靠我的。”
“阿姐,为什么不说话都怪你不愿意替我走动,我去岁才从延州来京城,认识的人也不多。别人的阿姐都忙前忙后,可你呢”
那少年脾气很坏,没说几句语调就高扬了,甚至蹭蹭地往前走了两步,作势要去按那小娘子的肩膀。不过他才动作,小娘子身后的健仆便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护住了主人。
“你今年才十八,急什么继续考下去,总有一日能中进士的。难不成是怕宣阳坊里风吹柳,羞见当年旧主人啊”小娘子慢条斯理地开口,语调中带着点显而易见的讽意。没等少年说话,她又道,“你整日在平康坊中流连,若是教阿耶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
少年如遭雷击,呆愣半晌后才嚷嚷道:“你不会要告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