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一跑过去就看见几个老人搬着板凳坐在石磨跟前。
见了人,心里就不太害怕了,阳光底下,那吊死鬼也犯不着来找自己。
铃铛慢慢停下脚步,到了老人跟前,按着辈分叫了人,便想离开。
年纪最大的绣云奶奶却叫住她,“铃铛,你奶奶干啥去了?我刚才去你家见你家关着门。”
“华婶子把她接到城里给春英姐看房子去了。”
“呦,春英都快结婚了。”惊觉光阴太匆匆,绣云奶奶无意识摸了摸满头的白发,怀念又感慨道:
“当年我结婚还是娟嫂子给我看的房子呢。”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就是可怜娟嫂子,就那么没了。”说着说着,忽然扯到了死亡上去,几个奶奶都有点难过。
绣云奶奶咧开嘴露出一嘴的白牙,陶瓷的,去年她吃馒头的时候把仅剩的几颗好牙给崩掉了,这才换了一嘴的陶瓷牙。
“铃铛啊,你知道娟嫂子不?当年就数我和你奶奶还有娟嫂子关系最好,真可惜啊,那么早就没了。”
铃铛摇头,她不知道绣云奶奶口中的娟嫂子,不过,要是她还活着,她得叫娟奶奶了。
老人聚在一起就好说些从前的事,风风雨雨几十年,可说的事太多了。
几个奶奶一边说着,还一边点铃铛,“阳妹子也不容易,你那么小就没了爸妈,她一个人把你从那么小的羔子拉扯成大姑娘。”
说着,绣云奶奶还比划了一下,又看向铃铛:“你上了大学,不能把你奶奶忘了,你得好好孝顺她。”
铃铛笑着应好,她想,这是肯定的,奶奶把我养大,我以后工作了,要带着奶奶一起,走到哪带到哪。
这话有点夸张,但铃铛就是舍不得奶奶一个人留在家里,这几年上了大学,也是选了一个离家近的大学,每天电话不断。
“行,那绣云奶奶你们聊,我得回家了。”
铃铛说奶奶们了会儿话,心里那点子恐惧全没了,她抬头望了望天,太阳还挺刺眼,但照在身上,暖烘烘的。
刚要抬脚,绣云奶奶又叫住了她,“铃铛,可别去有水的地方,听广播上说又淹死几个小孩,你可得注意点。”
“好,绣云奶奶,我都是大学生了。”
“大学生又咋了,水里的水鬼可不看你的学历,管你是大学生小学生,要是到了河里,通通都得掉下去!”绣云奶奶可不管铃铛是不是二十一岁的大人,可她眼里,比她小个十几年的都是孩子。
“哎!铃铛,那口井也别去看,不安全!”又走了几步,绣云奶奶还不放心,在后面又唠叨几句。
听得铃铛心里暖暖的,连槐树底下的吊死鬼都忘了,大踏步朝着家门口的方向走去。
一路热辣阳光与粉红夏花相伴,铃铛的人生已经踏上小舟,要直往云天去。
而此刻的玉清家,玉清紧紧抱着身上的厚棉被,身体却仍旧觉得冷。
并不是外界温度造成的冷,而是由内自外的,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