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她一直在找我。”
那需要现在才找到吗。是她把杨乘泯扔给杨东,中间的年头那么多个,是她又不知道杨东的家在哪里了吗。
这太刁难了,直白指出来倒像陈牧成是一个尖酸刻薄的人。但拙劣百般,难辨真假。陈牧成总要问:“你信吗?”
话停下来,再也没人出声,好像谁都想骗一骗自己,谁都想自欺一把自己。
夜太长了,夜也太短了,不该浪费在这些困人扰人的东西上了。
“她还跟你说了什么她跟你道歉了吗?”陈牧成长话短说:“她想认回你,她要跟你道歉的。”
杨乘泯的表情很空白。
“没有道是吗?”陈牧成问得很平静,就像平静地接受了杨乘泯是在二选一中被选出去的一。
那串让出去的糖葫芦连带出来的委屈在此时不再是委屈,怕自己也是二选一中被选出去的一,变成了更直观且具象的战战兢兢。
“那我以后还能叫你哥吗”
陈牧成不能剖开杨乘泯的心去看一看,所以他未知的东西太多了。对杨乘泯心中所想是未知的,对杨乘泯心中情绪是未知的,对杨乘泯心中对这两个突如其来出现的人的感情是未知的。
但,有一点不是未知的。他是傻的又怎么样,这妨碍他认杨乘泯作哥哥吗。他才是杨乘泯那个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就像杨苍再恨杨乘泯,也割舍不掉那层深深而在的血缘。
这只妨碍陈牧成,在绝对的关系面前,陈牧成和杨乘泯什么都没有,陈牧成才是那个最怕的人。
“你有自己的弟弟了,你以后还是我哥吗?”
洞彻
弦断了。
有几天没弹过吉他,杨乘泯买给他的那把吉他不知道被什么碰到,又怎么被碰到,总之是在陈牧成没注意到的时候悄然断了一根弦。
是杨乘泯送给他的,就算坏了,陈牧成倒也不想就此搁置住。
他打开手机,划来划去,没选普通寻常的乐器店,而是找了一家专业的修理店。
洛山分上城和下城,洛山市中心洛山商业地带等等那些繁闹的地界都是位处上城。下城是比较破败的老区,偏,人口少,居住环境差。杨乘泯的家在上城,陈牧成也一直活动在上城,周边郊区和县城都去过,反倒是下城这边一次也没来过。
不过这家修理店在下城,一家开了几十年的传统老店,他冲口碑去,愿意特意跑这一趟。
到了店里没其他顾客,吉他交出去,陈牧成四处瞧瞧别的乐器的时间,一根弦就换好了。
陈牧成没那么多闲情逸致在这没一点热闹气的地方浪费时间,试弹两下,没问题这便就付钱走人了。
他背着吉他在路边叫了一辆车,等车期间无聊,又去旁边超市里买了根冰棍。
袋子拆开还没咬上一口,面前飞快掠过一个身影,带起的冲击直直把陈牧成的冰棍撞到地上。
人没道歉,也不知道是没察觉还是无所谓,头也不回地跑进一条巷子里,紧接着又有几个男生跟着朝那个方向过去。
一人一脚,像成群结队迁徙的羊群,从陈牧成面前闪过,完全没管眼皮底下的东西。
车还没来,前方堵塞,卡在一条路上的第四个红绿灯上,慢慢吞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陈牧成垂眼盯了两秒自己那根被踩得面目全非的冰棍,就他这素来吞不下一口委屈的性子,怎么的也得给他这根悲惨的冰棍讨个公道。
人迈开步子,也往那个方向去了。
本以为大概会找不到,但陈牧成踏进巷口,不用分出视线去寻,就洞见那群肇事者背对着他堵在一面墙前。而墙前有人,他们在外面把他围起来,遮得隐蔽,挡得严实。
陈牧成以前还在学校的时候,不是没见过一群人拉帮结派欺负一个人的恶劣情景。然而当这种事发生在社会上,就有点性质不太一样了。
没人发现身后有个人,陈牧成也就那么没出一点声地在他们身后停了下来。
拳打脚踢,耻笑辱骂。这恨海仇天的架势,陈牧成听了几句,倒是听明白了。
一没由头二没过节,这群人单纯就是来把里面那个人当乐子玩的。
“你们干什么?”陈牧成实在有点看不下去,挺出身来逞英雄,“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他一个?”
“你谁啊?”乐子被打断,一帮人直接把气都撒在陈牧成身上,面一齐冲他转过来,“跟你有关系吗?”
陈牧成刚要说赔我一根冰棍就没关系了,里面蜷腿抱头的人在这帮人分出的一道视野中缓缓抬起头。
毫无预兆的,毫无联想的,毫无防备的。陈牧成和那张略红略肿的脸对视,人深深愣了一下。
短暂的几秒,反应过来以后没去思考为什么他会在这儿,为什么别人这样欺负他,而是拿下了背上背的吉他。
“现在有关系了。”陈牧成说。
他奋身,脱手用了很大的力,对着那个看起来是领头的人抡出一吉他。
千钧重量,砸在腰腹上。
时间紧迫,没空去顾及摔在地上的吉他。趁着对方忙乱地吃痛,陈牧成在那个瞬间抓上余子平的手,高喊一声:“跑!”
不知道认没认出来陈牧成,总之人是听懂了话,紧紧跟着陈牧成跑了起来。
穿过一条又一条胡同,纵过一条又一条街道,跑进一条又一条巷子,终于甩开身后那帮穷追不舍的人。
吉他丢在那里了,让对方挨了这么一顿打,大概再回去也没可能拿回来了。陈牧成摸了两把空空的后背,扶着墙喘了好大一会儿气,掐掉那通司机打来催促他上车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