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的亲戚头天就来了,王淑玉家里歇不下,还借了旁边周宝柱家和堂弟媳李翠梅家两张床。
至于刘树生那儿,他们一家本就和亲戚走动少,不愿别个上门来,亲戚也不高兴去。如今嫡亲的侄儿办喜事,夫妻俩倒比外人还闲。
到时,本村亲友乡邻,加上新娘那边送嫁的、王淑玉娘家及刘木生的舅家等等亲戚,七七八八大约要坐二十来桌。
帮忙洗刷的妇人天一亮就到了,莫非这样搬桌椅的倒是可以晚些去。
吃过早饭,夫夫先将家里安排妥当,才收拾东西出门。
喜酒要到晚上才有得喝,中午只会准备几桌简易饭席,给亲戚和帮忙的人吃。
莫非的午饭是有着落了,但冬冬怎么办呢?他本身肠胃不好,饿不得胀不得,干饿一天还得了?那是莫非决计不允许的。
但又不好去麻烦村长家,毕竟他们自己都不吃午饭。
于是莫非决定给冬冬备个粥钵子带去。
就见他忙进忙出,一会铲煤倒灰装火盆,一会洗钵子洗米。等到了村长家,把钵子焖在火盆里,又能取暖又能煮粥!
而冬冬收拾了几样针线,打算去村里跟着人学做些针线,即是练手艺,也是练胆子。
他还摸了些大钱带上,今儿拿棉衣,要把钱付掉。
村里人这时也喝完了早上的粥,出门的出门,下地的下地,扎堆做活的也刚赶到了一起。
瓦山里麻种得不多,棉花收的更少,会织布纺线的人家也只有一两户人,常平县其它村镇也大抵如此。广阳过去就不同了,听说有些村成片成片的种着桑麻,家家都有织布机,一到冬闲,妇人们从早坐到晚,都是在纺纱织布。
而瓦山村的妇人手头上,更多的是些缝补活儿。
几个姑嫂婶子已经聚在兰婶家的角檐下,为家人缝制冬衣冬鞋。连良樱姊妹也和两个同龄的女孩在角屋开了一桌。
人还不多,檐下只点了一个火盆子,熏着热气暖暖手就够,顺便给大伙熔熔腊,烫烫针。
今日村长老夫妻已早早去了正武那边,清萍和清潭下地积肥,只剩徐巧扇妯娌三个在家。
王茶花起身说去把大伯子和小叔子换回来,让他们陪莫非夫夫说说话。
莫非忙摆手,自个两人又不是来走亲戚的,这一院的婶子嫂子,还怕没人陪着说话呢?
在场都是脸熟的,七嘴八舌都笑着说定要和他好好说话。
莫非安排冬冬坐到麻婶边上,自己去端火盆,引火盖灰,埋粥钵子,又问徐巧扇讨个多的凳子摆在冬冬边上,给他放东西。
几个没见过的都目瞪口呆看着他忙前忙后,再看看笼手端坐的冬冬,不知说什么好。
其实冬冬也是如坐针毡,在家就已劝了又劝,说了又说,莫非只是不听,又怕他饿坏了,又担心冻化了。
莫非满不在乎,把东西都弄好才直起腰,对冬冬说:“我先去那边了,路过就来看你。你缺什么只管和嫂子们说。”
冬冬忙点头。
莫非脚还没抬出去,想起什么,又说:“那钵子你别端,灰盖得多,烫手!等我来。”走了两步,又回头说:“若是坐着不舒服了,你去玉婶院子找我,地方还记”
“你把人背上带走罢!”洪小芹忍不住笑骂出来。
王茶花捏着针笑得直抖,指着莫非说:“之前澄子说,他见了冬冬,走一步回三步,我还不信,哈哈,如今可真是”她笑到说不下去。
别个也是笑得不行,都说没见过莫非这么粘媳妇的,捡栗子那回就看出来了。
莫非嘿嘿笑着,晓得冬冬面嫩不会说什么,于是解释道:“我是担心他不自在咧。他脸皮薄,嫂子们莫怪,也不要笑话他。”
徐巧扇挥手作势赶他:“不怪他,怪你!显得咱们这些人都是捡来的!”
莫非这才赶紧走了。
留下大松一口气的冬冬,红着脸也不敢看人,低了头去翻自己针线。
好在大伙也不是那么没讲究,年轻的要避嫌,年长的体惜冬冬,更有徐巧扇妯娌仨打圆场,大伙打趣他几句后,也就罢了。
冬冬等她们回倒东家长西家短后,逐渐自在起来。慢慢地,不但能跟着说几句,还有心讨教一二。
妇人堆了坐了个男子,是显得突兀,但冬冬长相白净柔和,脾气又好,相处起来,倒颇为新鲜。
对于他的请教,婶子们更是倾囊相授,恨不得手把手要教会他。
等冬冬上手自己慢慢琢磨时,姑嫂婶子们又会掉头说起相互间未完的话题,还会主动拉着冬冬谈论一二。
坐了一上午,冬冬着实学到不少实用的技巧:浆层和笋壳怎么叠,鞋底不容易湿又好扎针。针脚怎么走,纳的底好看又耐磨,鞋帮口怎么量,做出来又容易穿进去还服帖保暖,学问多得很哪。
他发现婶子们也挺有意思,有时并不需自己搭什么话,只管听着就行,或是点几下头,她们都当你是大大赞同了她的话,眉飞色舞继续说道起来。
相较冬冬这边的轻松,莫非可是忙得脚不沾地。
他推着独轮车跟在周大壮、莫一平后面,四处借大桌长凳。
摆酒席待客用的是八仙桌和长条凳,这两样东西并不是家家都有的。特别是八仙桌,又大又厚,摆在堂中极阔气,算得上是个贵重物件,有些人即便有,也舍不得借出去。
三个人满村转,借到就搬上车,独轮车装不下了,再推回刘木匠家的院子。
来回跑了六趟,加上独轮车上摆的,还差最后一张八仙桌,三个人也转到了莫丰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