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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负气奋羽性桀骜(第2页)

刘安妻子答得理所当然,可她现下想来依旧头皮麻。不要做谁闺房寂寞的妻,更不要做谁灰头土脸的娘!她错得一塌糊涂,正该回去和胡姑姑磕头!

专门带回家来的武器来不及拿,包袱更顾不上打,弯腰蹬了鞋子,她竟然当即就要走。荆风仍等在门口,依旧不曾阻拦。酸胀略有缓和的腿脚被扑面而来的夜色撞个趔趄,转个弯又被人撞个满怀。定睛瞧去,居然是向来规行矩步的佩江神色慌张拾裙子就跑,文雀自然以为那俩正在冷战的又闹出了什么事故,要追呢又顾着捡包裹来不及。隐没在夜色里,有名亲事无声无息向前一跨,就将佩江阻住。而后在段舍悲之前,薛娘子的死讯先落在文雀耳朵眼里。就像飘落墙头的一片春叶,不合规矩,却没有一丝涟漪。

薛娘子死了,据说是丢了儿子后郁郁寡欢,日渐消瘦,想来,该算作自尽。所以文雀……必须趁还飞得起来的时候……

她必须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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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窗外的鸟声稀缺,可是何时已然换了巢穴?段舍悲不去问佩江,披跣足一步上了台阶,一步要踏回屏风后去;比鸟叫更凄惶的,却是闻讯赶来此处,何幼喜那欲言又止的悲凉目光。她开口,母亲一样,居然先说她不懂事:

“自古三妻四妾寻常事,你若不许那些奴婢近前伺候,反倒会被指摘善妒;你更怎么、自己都存了这样不三不四的念头?可是被气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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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舍悲别了鬓边长,依旧不着鞋履,居然就在案边随意落座。一旁佛龛冷清了有多久时间?三更半夜,人不点灯,如何照得见佛祖面上慈悲?可就连那些个泥塑木雕的菩萨,原来也是没名没姓的小工亲手雕塑;段舍悲忽而很想亲眼去见一见那般场景——是否肃穆、是否崇高、是否伟岸、是否洁净?何幼喜却将这番怅然出神视作落寞,微捂了肚子,深以为自己有一些经验可讲——搜肠刮肚一通,自己先唉声叹气半晌,说她便是自小吃斋念佛,而今也总该学得放下身段——已经嫁作人妇,帷房之乐,难道还唯恐避之不及?

段舍悲伏案该是想了想,什么都没想明白,单觉得窗外清净,鸟儿不知道满天空去哪里放了懒,居然这么轻而易举便得自在。生作鸟儿,筑巢、下蛋、抚育幼鸟,顺其自然着,一辈子说没也就没了;可她好似要比鸟儿复杂得多,比佛像龌龊得多;今夜当众失了颜面,没料到此刻竟然脱口要笑。等明日、再看看那兴高采烈的探花郎,瞧见了这一对两情缱绻的比翼鸟!如果何家也出手要塞几名奴婢,替幼喜身怀六甲时侍奉夫君……等她们也有了好消息,探花郎可也会笑得同样开心?

她自己想想,带入其中已觉得快意。这因此才不算诅咒或妒忌;她接着却往东市最繁盛的徐家佛店去;结果是偷师未成,反倒竟去隔壁听了小半日唱戏作曲那靡靡之音。值得欣慰的事儿毕竟还多着,殿下今日同李姑娘离宫回府,不知为何又分开来住互不搭理。殿下关起门来抄经——废着无用功,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已经很能使段舍悲偷偷嘲笑;其后亲王国挨了一顿整治,又好在佩江及早抽身,此番才幸免于难。所以再一日李姑娘无所事事出门去会外男时,她照旧全做不知;午后又找她要去看望怀孕的何幼喜时,她虽然不大乐意,却也听之任之。坐了不算太久,平白带回来一只画眉,据说是刘深同他老爹置气,一时兴起买的玩物。如今自然是洗心革面,也怕吵着孕妇,就送到段舍悲这里来。她回府添了水加了食,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这鸟儿有些没精打采,仔细琢磨来琢磨去,原来是听不见她唱曲儿。别说,连窗外那一窝今晚也都安静,甚至连佩江也……

佩江闯入门来,画眉振翅飞起。

“薛娘子没了,”她喘着粗气,“积郁成疾。”

画眉飞出了窗户,文雀在第二日清晨离开。段舍悲总说,自己只是有些糊涂。大约世界太寂寥,眼睛会看不太清楚,同一日张祺裕在祖帐外迎风饮酒时,也总要说自己当真迷了眼睛:“大好春日,何来这般风沙?早知道就该在云香院……再不济总是老薛家茶馆……谁让你走得这样急!”

“既然如此,张兄还有空在城外设宴等候,甚至请来一只如斯壮观的队伍,小弟是不是该当诚惶诚恐呐?”林怀章下得马来,瞧那二十人穿红袍扎红巾捧唢呐抬锣鼓的队伍心下就怵,得是招呼小厮将车马仔细看好,别得骤然受惊跑没了影,该拿什么来回老家!

“探花郎回乡结婚,大喜的事!晓得你没带喜队,哥哥自掏腰包给你补上!”张祺裕眯眼睛将酒杯上头吹了一遍又一遍,终究还是摇头叹气暂时放过了,先来数落林怀章不识好歹,“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这点道理你也不晓得?!你我过命的交情,今儿要走,昨晚才送贴,不然我得找个大花轿,一路给你抬到安化县去!”

“祖父急病,我是奉父命去侍疾,并非儿女私情……”

要叛逃的懦夫这么说,撞着张祺裕俩喷火绿豆眼自己先矮了声势,乖乖捉了案上半杯风沙一饮而尽了,想再说点什么,好像也没得说。荣王殿下夤夜问罪,京中风云变幻多事之秋,父亲紧催他告假返乡,内在曲直姓张的一准早就猜透。可不止,他甚至昨儿还在和李木棠对饮,回家苦酒喝到天光破晓,此刻整个人往后一摇,就差要躺倒在这荒郊野外风沙地里:

“你听。这附近是不是太他娘的安静?”

林怀章一旁盘腿坐下:“安静点,好哇……”

李成死了,黄延携薛绮照归隐了,如今连林怀章也要跑了,张祺裕叉手勾起脖子,就在那看昏黄模糊的太阳,那么小一个点,那么远,那么无情无义。唢呐响了,干涩落魄着,像最后一口气,要出不出,要落不落。在黑夜以前,没有归雁,没有马嘶,光秃秃一条官道,清冷冷半面北风。他俩学富五车的脑袋竟想不出一句诗,一阙词,就听那唢呐拉锯似的吵闹……往日云香院江南曲、塞北鼓竟然遥远;来路市集人声乱、鸡鸭喊竟然生动。张祺裕继而挥手,唢呐断了,天际仍旧尚未黑透。

有时候,空空荡荡的寂静,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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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落魄,便有人风光;那厢孤家寡人,这头高朋满座;可是谁曲高和寡,谁又心有戚戚?拔擢为亲王国令,又腰佩有三品姑姑的玉佩,张祺裕所赠、无端消失了的那些金银玉器立刻原封不动送上门来。还有那几进门来各样的陪笑与奉承,夹杂着忧惧与惊慌,李木棠不用仔细去瞧,皆已尽收眼底。谁晓得她竟然更加诚惶诚恐,反倒辗转难眠,赶一早要去同张公子诉苦?

“我害怕……因为我内心欢喜得很,受用得很!恨不能振臂一呼、一呼百应……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我晓得!我不过念了四五本书,知道几个字,亲王府各个瞧我像瞧蝼蚁,更不要说去亲王国给人笑话!”接过虔金号修缮成金镶玉的那柄如意,她回想中仍是小之将其递来祝二人百年好合那一腔真挚,是她自己变了形状,一时竟然迷茫,甚至酸涩,“或许我知道我只是钻了后门沾了光……所有的可以是因为他,所有的不可以也是因为他……眼瞧着高台,爬是爬不上去;掉也掉不下来…我、这是不识好歹!我知道!文雀姐姐骂过,不知为什么,就是改不掉!”

“薛绮照刚攀上国舅的时候,你猜她私下里哭没哭过?”张祺裕擦掉嘴边油花,鼓着半面脸颊转过来把手一摇,“一次没有。比你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厚着脸皮往年过半百老头子被窝里钻?难呐!为什么不哭?路是自个选的,这叫百折不挠,为着终生的大业!哭?浪费时间,不值当哩!灯一息拉上帘儿,帐里快活,谁还管台面上委屈?”

李木棠大约是听懂了,别过脸去,就道:“我没哭。”

“可是你怕!”张祺裕说着,往袖子里摸出个拳头大小的荷包来。掂量在手上轻飘飘,左右不是银两,叮嘱的声也是不怀好意的,还伴一抹怪笑:“日子苦,自己就要寻点乐子。软香温玉如今都凉透了,不然也不能便宜送了你!此等宝贝,回去了躲屋里、自个偷偷看!眼瞧着快到十五,也是大丫头了,不能什么都不懂!”

大约……这个也能算作求知若渴?

李木棠一双腿脚自此更有理由不肯往亲王国去;什么“德不配位”之类的老话也且住了罢……她有一阵甚至觉得,哪怕是侍妾、哪怕是通房、甚至于外室……!瞧那何师傅,嫁进刘家的门不还是怀孕生子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么?竟不晓得段孺人黑着张脸还有什么不满?何幼喜才诊出的喜讯,家里各处已经热热闹闹布置上了,乳母都挑了一遭又一遭;小木剑小木马小书案……一件件更别提有多可爱!李木棠这几日中了蛊的脑子便愈晕晕乎乎,念叨孩子、更对有些尚未尝试的欢喜格外迫不及待。当夜曹文雀叩了三道门,她就靠在床遍裹了被子、就一点灯光正看到两颊通红滴血。凝碧和湛紫早都被赶回去睡觉,她那酸软的腿脚可撑不住倒进门来好一个高个又习武的姑娘。文雀眼里噙些泪水,心惊胆战和她对视片刻,脚下生风似的点燃了各处的灯火,一时间交相辉映,连白昼都不能比拟,竟使李木棠胸口又唐突滞涩极了!

然后文雀说——贴近些,抢了被子,四面环顾着桀桀低语:“薛娘子没了,伤心她那孩儿。会不会还来这里……会不会找你、找我……甭管找谁?”

“她没死,活得好好的!”李木棠反应过来,当下长出一口气,又将偷偷压在枕头下那一卷红绡给她瞥一眼,“我上午才去见了张公子。薛娘子原来是和旁人有了缘分,潇洒快活去了!京城里、她名声不好,报个病故,或许能博两滴眼泪。这个……好、不好的东西,是她亲手交给张公子的谢礼。大家之作!你猜,她而今的情郎,是谁?”

文雀从没在意过什么“京城四大才子”的戏说,更不曾听闻丹青大家黄延黄子虚的名号,便是见了那红绡上边边角角一些画迹依旧一头雾水。于是凑到床前偷偷红了脸庞的变成两个姑娘。嘘声轻叫间,有人越看越志得意满,越看越踌躇满志;有人呢,倒是越看越做贼心虚,恨不能全盘脱手罢了!曹文雀可来者不拒呢!收了此等宝贝正要去亲身践行一番,想想又犹豫不决。回头寻去,小妮子还冲她眨眼,就差要问一句“到底是不是真像画上那般快活”,文雀唯有夹尾巴逃跑了的。

不管明日如何,不论此生如何,至少此夜……

李木棠也实在想得偿所愿。

寿宴那日一场绵绵春雨,按说该将浑身燥热泡软了化散了,可惜力道多少差了些,仅是伤处抓心挠肺地难受,没出多少汗,更不曾起烧来。以至于她其后竟有闲情逸致庆幸,自己已经用不着担心会无药可医病死了席子一裹丢出去。不是自个身子不争气,实在是天上一场雨突如其来呀!高床软枕睡着,还有凝碧和湛紫来回关照着,一整天无所事事地荒度,疼累了就睡——哪儿还有比这更舒坦的日子呢?她甚至可以蛮不讲理,可以颐指气使!她简直想此生就此一病不起了!更别提什么亲王府、什么亲王国……她便不要求学上进!不要汲汲营营!甚至、她居然想使唤两名贴身婢!胭脂眉黛都拾掇出来,仔细打扮才能去了病气;再换一身绫罗绸缎、簪满头珠光宝气……她的情郎可是大梁的王!哪怕是摔断了玉如意,不过转眼就镶金嵌合回到她的手上。她将其放在枕畔,随即还有徐弥湘一封信,也要郑重压在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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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别故友不问她是否在王府里站稳了脚跟,满页满纸单单好奇这一路吃的好不好,练练追问北国边疆有些什么别样风味、做法简单还是稀奇?又说今日寿宴如何有她一份功劳——尤其关照燕使那几道御膳。从宜妃处回到御膳房,才进宫一年的新人忽然也变成八品的女官。“第一月月例全数寄与芊尔姐姐,谢她手札提点,不知她是否安好……亦或幸喜逃过而今宫中人人自危、昭和堂一毛不拔这遭?”弥湘写至兴处,已不仅仅是叙述近况,洋洋洒洒更多是近来所思所得,郑重强调“纸上得来终觉浅”,颇为羡慕木棠姐姐北上真知灼见;入宫时间短、资历浅,她又如何能不焦心?“一时做不得掌勺御厨,唯有拾芊尔姐姐牙慧,对菜式配搭指点一二……道阻且长……”

瘸着条腿的李木棠病里威,直道:“道阻且长便不要走!”她自己却明晓得“没本事、没身份、没容色、没腿脚”,仍要幻想这样一个“四无丫头”是如何列了正元殿的席:要八面玲珑、要不卑不亢;事实却是就这么片刻锦衣嫌冷,金钗嫌重,胸闷腰痛连药都吃不下去,更别提食官长那满桌子精巧用心。文雀姐姐回了钟离郡,她不肯去攥湛紫或凝碧的手,自己把被子揉皱,浑身简直要拧出水来!

寻常事……换了清闲任性日子,少顷再换了晋郎关照,总是值得……

她这么想着,大约是睡着了,抑或是晕了半死。哪怕到了此时此刻,她仍不肯认清更不肯承认:今岁的春天,实在比去年更冷。眼前的雨,更是凶兆。

她岂还有悬崖勒马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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