壤驷月曜被钟离玄凛带离山洞。
山洞内阴暗潮湿的气息仿佛还黏附在肌肤上,在里面呆太久,而洞外刺目的阳光让他一阵眩晕。他抬手遮挡,却因手腕处的束缚而动作滞涩。
他手腕被缠绕了绳线,如冰丝般透明,却坚韧得超乎想象,宣告着他失去自由。
钟离玄凛大步在前,几乎是拖着壤驷月曜前行。
壤驷月曜只能跌跌撞撞地跟上,愤懑,又无计可施。
两人行了几日。
行了百里路程,终于到了一处百里境客栈。
那客栈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招牌摇摇欲坠,嘎吱嘎吱。门口的灯笼破了几个洞,钟离玄凛扯着壤驷月曜径直走进客栈,店内弥漫着一股混杂着酒菜、汗臭和尘土的味道。
壤驷月曜从未这么狼狈过。
没受过如此折磨。
也没来过这么简陋的地方。
他刚坐下便偷偷瞥向周围,客栈里的人各忙各的,无人投来多余的目光。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钟离玄凛遛着玩的猎物。
壤驷月曜刚要说出嫌弃之语,什么板凳太硬,太吵,太臭,钟离玄凛就说:“你要是敢说话,我就把你跟外面的灵兽栓在一处。”
壤驷月曜委屈点点头。
钟离玄凛随手将丝线系在桌柱上,倒了杯茶,动作悠然自得。壤驷月曜无奈地坐着,活动着被丝线勒得发红的手腕,紧接着,他扯着嗓子叫嚷起来:“我饿了!”
那声音在茶肆里回荡,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侧目。
钟离玄凛眉头瞬间皱成了一个“川”字,这孩子生得确实好看,白皙的脸庞犹如羊脂玉一般细腻,双眸明亮有神,可这性格,实在是让人难以恭维。
钟离玄凛觉得自己一路上带着这么个“麻烦精”实在是倒霉。
壤驷月曜的声音吸引了小二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手中换了一壶新茶,倒完茶后,小二笑着说道:“二位客官,这是小店新到的香茗,还请慢用,客官要是饿了,您先点。”
壤驷月曜费力地抬起手臂,用手指着隔壁桌的菜,大声喊道:“都给我来一样!什么红烧鲤鱼、酱烧肘子、烧鸡,通通都要!”
他一边说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
钟离玄凛的脸色愈发阴沉,他冷冷地看着壤驷月曜,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你有完没完。”
壤驷月曜一路上的怨气浓重,瞬间发作起来:“不给我吃饭是想饿死我吗?那就饿死我吧,反正我爹不疼娘不爱!说好了给我吃好吃的,结果就啃了几张饼!我从小到大就没吃过那么难吃的东西!”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这一番哭闹,让周遭的目光全被吸引过来了。
钟离玄凛额角的青筋暴起,不停地跳动着,太阳穴处也鼓起了一个明显的小包,仿佛随时都会炸裂开来,他眼中满是怒火,牙关紧咬,腮帮子上的肌肉鼓起,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给你点,快点给我闭嘴!”
壤驷月曜马上闭嘴。
他真是服了这小子了。
一路上,娇贵又讲究,让人头疼不已,走不了多久,便会喊累,非要找个地方休息不可,而且休息的地方还必须干净整洁,若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他便会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的不情愿,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不走了不走了。
吃饭的时候,更是挑剔,普通的干粮他看都不看一眼,若是没有合他口味的,他就把碗筷一推,说这是要饿死他吗?
住宿就更不用说了,普通的客栈他根本不住。
钟离玄凛恨不得打他一顿,壤驷月曜这个时候就会眼巴巴地开口说:“我娘亲还说出门在外你们这些伯伯都会照顾我,我娘亲死也不瞑目,我娘亲以前对你那么好,你现在这么虐待他儿子。”
钟离玄凛:“……闭嘴!”
壤驷月曜听到钟离玄凛答应给他点菜,脸上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先前的吵闹和不满烟消云散,迫不及待地对小二说道:“赶紧的,把我点的菜都上齐喽,我都快饿死了。”
在这略显嘈杂的茶肆之中,交谈声此起彼伏,杯盏碰撞之声交织其中。
“听说了吗?百里帝君以其女之身重归百里境,这可是最近最稀奇之事。”一个尖细的声音率先响起。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谁不知道。”另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附和道。
壤驷月曜原本正满心期待着即将上桌的菜,听到这话,动作猛地一滞,耳朵不自觉地竖了起来。
钟离玄凛也静静地听着。
“我当日在壤驷胤的葬礼上亲眼所见,那场面,简直是惊心动魄!”第一个说话的人故意卖了个关子,顿了顿,见周围人都一脸急切地等着下文,才得意地继续说道,“百里帝君和夹谷帝君的仙魂出现之时,真是天地为之变色!”
两缕魂魄以势不可挡之姿冲破了天界这么多年的谎言。
沙哑声音的主人接着说道:“下界飞升之人皆命丧于天界之人手上,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这事儿要是真的,那天界可真是……”有人小声地嘀咕着,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与不安。
那一张桌子上,坐着四个人,年纪都偏大,其中一位老者,缓缓开口道:“这天下恐怕要大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