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心一跳,预感到将要发生的事情。
茉莉跟著黄明章进瞭奶奶房间。那是最裡面的小房间,自从奶奶去世后,黄明章就把这的房门锁瞭起来,再也没有人跨进去过半步。
茉莉怀著一腔心事,亦步亦趋地跟著,到瞭门口,黄明章拉瞭拉灯绳,房间裡一片亮堂,茉莉仿佛看到瞭奶奶,眼眶湿润瞭,曾经无数次,奶奶都是这样,蹒跚著走进这小房间,在门口拉一拉绳子,房间顷刻间就亮堂瞭,而她也经常这样,跟在奶奶身后,那时候够不到的绳子,现在也能随手拉到瞭。
但是奶奶已经不在瞭,再也不会坐在床头微笑著朝她招手,叫她过去瞭。
房间裡的陈设还是和奶奶生前摆放的位置一样。当初奶奶去世之前,就把几样东西送给瞭她保管,其中也有她送给宋老太太的螺钿盒,那盒子如今也随同老太太一起下葬瞭,也算是给瞭奶奶一个交代吧。
隻不过茉莉私心的把裡面的物什取瞭出来,留在瞭身边。大概是,她想留点奶奶的东西,就当是留个念想吧。
屋裡大多数东西,当年都随著奶奶的离世带去瞭另外一个世界,还有一些比较大的老古董没有带走。
黄明章什麽也没说,用钥匙打开一格斗柜,取出一个薄薄的黄皮做的封面的本子,交给茉莉:“这是你奶奶的日记,裡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记录瞭她是如何被戴傢赶出来的,你知道她有多恨他们戴傢,你现在还要和他们那些衣冠楚楚的禽兽厮混在一起,你对得起你奶奶,对得起我养育瞭你那麽多年?”
茉莉起初是不相信,她以为是黄明章对她的偏见,转嫁到瞭他们戴傢,然而当她翻开奶奶的日记本,逐字逐句读完后,她的心仿佛被撕裂一样痛苦,让她痛不欲生般的折磨,她的眼泪哗哗的往下掉,砸在瞭奶奶的字迹上,留下瞭泪迹斑斑的一片。
她是头一次那麽痛恨命运,这个巨大的玩笑,她承受不起。原来奶奶所受的一切的痛苦根源都是戴远知的爷爷,他无故地爱上瞭她,而这个无辜的女孩儿,本就是寄人篱下的悲惨命运,又怎麽有心力去爱一个富傢少爷,况且那时候他们年纪相差委实悬殊。
她是无辜的,什麽错误也没有,却被认作是祸害,被戴老太爷连夜卖给瞭当地一傢富商做小老婆,奶奶拼尽全力跑瞭出来,那时候对她来说,活著就已经是一件万分艰难的事情瞭。
茉莉不敢想象当时当日,那个才不到十八岁的少女,她的心该是怎麽的千疮百孔啊,刚刚目睹瞭一场全族被徒的浩劫,好不容易从南逃到瞭北,本以为在戴傢能平静过完一生,然而在那个傢裡没有人真正瞧得上她,对她唯一好的戴少爷也是不可能相爱的人……可是奶奶,凭借著她的坚强,还是努力的活瞭下来。
茉莉也终于明白,奶奶为什麽会这麽恨戴傢,就算是穷死,走投无路,山穷水尽,也不让戴啓昂找著她。也不怪黄明章会说出,她是在背叛奶奶这样严重的话。
原来事情压根没有这麽简单。
她和戴远知,该何去何从?
兰兰来喊茉莉祭祖。
茉莉抬起头,一双眼睛跟兔子有的比,兰兰揪著她的衣服,小心翼翼问道:“姐姐,爸爸骂你瞭吗?”
茉莉擦擦眼睛,摸瞭摸兰兰的脑袋:“你先出去,跟妈妈说我马上出来。”
兰兰走瞭以后,茉莉合上奶奶的日记本,去厕所洗瞭一把脸。
在祭祖的时候,茉莉站在烧著纸钱的父亲身后,对如雪花般漫天飘散的烟灰,在心裡默念:“对不起,奶奶。”
一傢人祭拜完,坐下吃年夜饭。
兰兰像一隻小麻雀一样,一会儿飞到茉莉身边,一会儿在妈妈身边落下,一会儿又扑到爸爸怀裡,黄明章的脸上隻有这时候才会露出一点难得的笑意。茉莉神情恍惚地看著这一幕,她都快忘记瞭爸爸笑的样子。
父女俩的感情并不是从来如此,妈妈和奶奶那时候还在的时候,她也经常抱著爸爸的脖子撒娇,黄明章就会抱著她转圈圈,那时候啊……时间久远的仿佛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越想,心裡越疼,索性就选择遗忘。
这个傢裡大部分时候都是静静悄悄的,如果没有兰兰的话,茉莉想象不出来,这将是怎样一片死寂。
茉莉何尝不知,七八岁的小姑娘,心裡明镜似的,她会在画画本上画上一傢人,会给爸爸画上弯弯的嘴巴,把姐姐画在爸爸身旁,让两人牵起手来。她在尽全力的给这个傢带来欢声笑语,这一切,茉莉全都知道。
她不敢回傢,是因为黄明章,可她又放不下这个傢,因为兰兰和屠媛娣。有时候她也想,如果她离开这裡,把空间还给他们,那麽这个傢是不是就能回到温馨当中,兰兰也不用那麽辛苦,总想著逗姐姐和爸爸笑瞭。
吃完饭,茉莉就回瞭房间,黄明章也出门瞭。听到外面传来关门声,茉莉知道是黄明章走瞭,听兰兰说,爸爸每天晚上都会出门。也不知道他去哪裡,可能就是去散心吧。
黄明章走后,茉莉也从房裡出来瞭,她或许隻是单纯的不想见到黄明章,其中的原因複杂,掺杂瞭太多的情感,有过去的,也有新添的,说不清道不明。其实她是怕他在饭桌上提及最近的事情,和戴远知的感情问题,但好在黄明章什麽也没说。
屠媛娣在洗碗,兰兰坐在她脚边,小嘴喋喋不休的念著什麽,茉莉走过去帮屠媛娣把剩下的婉洗瞭,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兰兰说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