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芝芝捻了捻石盘上的玉米碎,咂咂嘴:“粗了,还是臼子转太快,你这样磨二回也不定能成面。不过,”她扭头看了看黄老嬷,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冬冬:“冬冬,你俩这玉米渣兑些给我,行不?我、我这高粱面,刚磨出来的,一斤三两换你一斤”
冬冬在她看黄老嬷的时候就明白了,高粱面没有玉米面细腻,更不如它好克化。
对黄老嬷这个年纪的老人来说,吃高粱面不仅仅只是糙口难以忍受。
他忙说:“嫂子说的可巧了,我们正打算换些高粱面吃呢。只是,我们这个还要再磨一磨,你若不着急,先带老嬷回家,我们一会送上门去。”
他和莫非两个虽只做了半年夫夫,心思却是灵通得很,不用问莫非,冬冬也能做这个主。
黄老嬷赶紧摆手,说:“不用再磨,碎渣刚好,煮成粥,我能喝一大碗!”
莫非走过来,抓一把玉米渣搓了搓:“那老嬷可吃亏了,我磨的多省事,且高粱面更管饱些,咱们还是一斤兑一斤罢!”
黄四福也赶来推辞。
莫非又说什么黄老嬷年纪大,自己两个小辈蒙她几次维护,多几斤玉米渣算什么,说孝敬都够不上。至于什么自己救过子洋,那根本不算,顺手拉一把的事,别个看到一样会去做,等等云云。
周芝芝夫妻推辞不过,最后还是装了三十来斤玉米渣。
黄老嬷揉着眼角,被孙子孙媳妇儿搀上独轮车,还不忘叫夫夫回头去家里玩。
等他们一走,莫非就对莫村长说:“莫叔,您和婶子先回去吧。”指指自家的独轮车,说:“家里收了些薯子,我把藤晒得干干的,一会儿磨完面,给您推过去。”
薯藤是好东西,莫村长家有猪有牛,天寒地冻就是少这些吃的,于是高高兴兴应了,只是如何也不好意思让莫非送上门:“何苦还要你推,我捎带回去不就行了?你们去家里坐坐,棉衣已经做出来了,也要试一试,不好了再改,若合身就拿回去。”
即是这里遇到了莫村长,莫非就不打算去他家了。
日头都到了头顶,他们面还没磨完,再耽搁不知到什么时候,他和冬冬需要吃午饭的,特别是冬冬。
于是说回家还有事,棉衣肯定是合适的,过两天喝喜酒顺带拿,莫村长他们也就不勉强了。
莫非帮着村长把薯藤搬去他们车上,又问了几句家里还好吗,主要是想知道莫清澄的消息。
只可惜山高路远,莫清澄一行人估计也才将将安顿,并没口信捎回来。
大家只能往好里想,没口信就是无事发生了。
冬冬把薯饸包交给良柱,又从车上摸出一小袋薯粉。
薯粉好吃,但他们也只敢做一点来吃,今天虽还不愁吃穿,谁晓得明年什么光景呢?
还是莫非嚷着做的,他觉得两个人过日子,手头也比从前松,那些不舍得吃的,如今要慢慢弥补上来,日子才更有滋味不是?
村长家高粱玉米豆子缴了许多,良桦读书一年开销又大,家里剩的杂粮和红薯要撑到明年夏收。
可以说,现在一日三餐都需精打细算,其它的吃食花样肯定是想都不敢想的,所以两人也拿点给他们尝尝。
“”兰婶摩挲着手上的薯粉袋,百感交集。
两个娃儿这样好,家里大人却是一个比一个不靠谱,自家这些外人不过伸伸手,就得他们许多回报,那些丧良心的,总有后悔的一天。
磨场只剩夫夫两人,等日头在头顶拐过弯,玉米面才全部磨完。
两人收收捡捡,又把磨盘清理干净才急匆匆回到北山脚。
莫非车都没卸,就忙着点火做饭,冬冬则去放鸡出来,又给它们加食添水。
有几只鸡前些时候好像被鹰子吓着,蔫头耷脑的,蛋都不下了,给它们单独关在墙边小角落,细心照料着。
今儿看着好多了,冬冬才给放回鸡群里。
莫非到柴棚抱柴火,也走过来看了看,安慰他说:“没事,说不定明儿就又开始下蛋了。天再冷些,鹰子该窝缩起来了,更不怕了。进屋去,我刚点了炭盆,吹一上午风,冻坏了吧!”
“你背我!”冬冬小孩性起,说着就往莫非肩背上扒。
莫非哈哈笑着蹲下,反手托着冬冬的臀,帮他趴上自己的背,两人扭扭歪歪回屋。
莫非用新磨的玉米面蒸了一大笼馒头,蒸了油泼蒜末茄子干,打了鸡蛋青菜汤,还有一碟顿顿少不了的泡菜。
如今已没有泡菜送去县里卖了,家里吃的这种也做得简单,里头只有芥菜、辣椒、蒜头。
辣椒是从地窖起出来的,存了两个多月,样子不好看,皮子发皱,味道倒还一样。
只是莫非仍然很爱吃,夹在馒头里,连其它菜碰都懒得碰了,还是冬冬左一筷子右一筷子挟些别的菜给他。
“你别光给我挟,蛋自己吃。刚应该去一趟村里的,许久没买肉了,天天跟着我吃这些东西。”
莫非看冬冬只吃青菜,很是懊恼,不去县里送菜后,买肉都不方便了。
冬冬瞪他:“还嫌不够打眼呢?有蛋有菜,怎么不好了?我胃口就是这样,一天又没做什么。”
莫非赶紧哄:“好好好。过两天正武哥结亲,我带你去吃酒,咱们补一补。”
“我也去坐席么?这,这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咱们上点礼钱就是。回头早些去村里,我找兰婶她们带着你。”
冬冬想了想,好像挺有意思的,笑起来。
在小河村,他只有观望,从未坐过席,小时候不知有多羡慕其他跟着大人坐席的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