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曾见过离自己那么近的月亮,此刻坐在马上,更好像一伸手就能捉到。
于是她真的伸出手去,想碰触眼前的月亮。背后却突然伸出另一只手,将她的手捉住,又拉了回来,紧紧攥住了。
“不能指月亮。”叔山梧的语气有些古怪,像在警醒不懂事的孩子。
“……为什么?”她挣开他的手。
叔山梧抿了抿唇。这是他从小长在边关,从当地人口里听滥的一个说法。
「用手指月亮,耳朵会被割掉的。」
直到他成年懂了事,这样没道理的禁忌却成了习惯。
“……不能就是不能。”
郑来仪不再追究这问题,也因为这个插曲,她的身体下意识松弛了许多。她的体力早就耗得差不多了,靠着身后宽阔的胸膛,眼皮渐渐发沉。
叔山梧一手揽着人,下意识在她腰腹间收紧。郑来仪头顶的碎发蹭着他的脖颈,如同一只温驯的动物。他心神不可抑制地荡漾着,攥着缰绳的手微微发颤。
天边的月亮又如何,还能比他怀里的月亮更加耀眼夺目,高不可攀么?
星河流光,白驹如电,无声飞驰在墨色的天幕下。
“我不是他丈夫。”
天色将明时,他们抵达了叔山梧说到的那座小镇。
郑来仪没有一刻真正的睡着,就在昏沉到极致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马速慢了下来。
熹微晨光中,前方依稀可见一座土黄色的堡垒建筑。城墙用石头垒成半圆形的门洞,门口站着一个手持长棍的大头兵,半蹲在门洞前的一块大石上,背靠着石头墙,眯着眼看向东方泛着鱼肚白的天空,神色懒散。
“我们到了。”叔山梧声音有些哑,却依旧清醒。
“这镇子叫什么名字?”
叔山梧一扯缰绳,避让开正从城门里结队而出的羊群,抬头念着城墙上方鹘语写成的文字:“合黎。”
和离?
郑来仪一愣,随即唇角露出一抹讽笑:“好名字。”
她声音不高,淹没在他们身旁的群羊此起彼伏的叫声里。
这群羊约莫有一二百只,挤挤挨挨地涌出城门,一时不见人驱赶,十分乖顺地沿着二人身边的土路朝城外方向去。郑来仪顿觉好奇,直到看见羊群最后一个老人,手持皮鞭,脚边还跟着一只牧羊犬,才知道这群羊并非没有主人。
叔山梧翻身下马,上前走到城门口,与那无所事事的大头兵攀谈。
见叔山梧说得一口地道的鹘语,那士兵的神色时变得热络不少。此地距离大祈边境已经很远,但也会有中原商队来到这里,但他们大多只会汉话,随队带着鹘人向导,能用本地语言交流的不多。